第十四章 血枫林剑冢

血枫林的秋色比往年更艳。

林寒踩着满地赤红落叶前行,靴底碾碎的叶脉渗出暗红汁液,像极了干涸的血。远处忽起剑鸣,惊得鸦群四散,他按住腰间天罡剑,见三丈外那株千年枫王树竟在簌簌发抖——树皮龟裂处露出半截剑柄,锈迹斑斑的吞口上依稀可辨“林氏”二字。

“师尊的佩剑?”

指尖刚触及剑柄,整片枫林突然飘起血雨。雨丝落在皮肤上灼如烙铁,林寒挥袖遮挡,却见雨滴在半空凝成细密剑阵,剑尖所指处,枫叶背面浮现金色小字——正是《九劫冥典》缺失的“诛心篇”!

“好个诛心之局!”

冷笑声自树冠传来。慕秋残魂倚着枯枝,手中把玩一枚玉玲珑,正是阿姐遗物。她足尖轻点,枫叶如利刃飞射,叶脉金纹竟拼出林府灭门夜的惨状。林寒旋身避让,天罡剑搅碎幻象的刹那,枫王树轰然倒地——树心空洞处摆着九口青铜棺,棺盖皆被七寸铁钉封死,钉头刻着“林寒”生辰!

剑风扫落铁钉,棺盖应声而开。林寒瞳孔骤缩——棺中尸首虽已腐朽,手中却紧握林家嫡传玉佩,最末那具尸身甚至穿着他昨日所褪的旧衫!

“这剑冢埋的不是剑,是你的三百世轮回。”慕秋飘落棺椁,指尖划过尸身咽喉,“每世皆被至亲所杀,滋味如何?”

话音未落,九具尸首突然暴起。腐爪扣向林寒命门时,招式竟与他惯用的“孤雁回峰”如出一辙!

天罡剑龙吟出鞘,斩落三具腐尸头颅。断颈处钻出血色藤蔓,缠住剑身疯狂吮吸。林寒弃剑疾退,袖中暗藏的鱼肠匕顺势掷出,匕尖刺入枫王树干的刹那,整片枫林地动山摇——地下升起七十二座剑碑,碑文皆以指骨拼成,最末那座竟用林清玥的指节刻着“诛亲证道”四字!

“阿姐连指骨都成了你的劫...”慕秋讥笑拂袖,剑碑齐齐爆裂。骨屑纷飞中,林寒瞥见惊人真相:每块碑下皆埋着柄断剑,断口处残留的剑气,分明出自他三百世轮回的手笔!

腐尸趁机合围,招式愈发凌厉。林寒且战且退,足跟忽绊到硬物——竟是半截埋于落叶下的青石碑。碑文被血污浸透,唯“剑冢”二字清晰如刻。掌心运劲震碎苔藓,露出下方小字:“凡入冢者,当饮至亲血”。

“原来如此!”

林寒暴喝一声,鱼肠匕反割手腕。热血泼洒处,七十二柄断剑破土飞起,在空中聚成赤龙。龙首撞向慕秋残魂的刹那,枫林深处传来钟鸣——那口失踪三百年的剑阁晨钟,竟悬在血枫最高处!

钟声荡开血雾,现出剑冢真容。

十万柄锈剑倒插如林,剑格缠着的褪色红绳连成巨网。网眼处坠着青铜铃铛,铃舌刻满林氏族人的名讳。林寒踏剑而行,见中央祭坛供着块龟甲,甲纹拼出的竟是林沧溟与林清玥的合卺杯图样!

“寒儿,你终于来了。”

沙哑嗓音自祭坛后传来。林擎天拄着龙骨杖缓步而出,杖头嵌着的玉魄核心青光流转。老鬼枯爪轻叩龟甲,十万锈剑突然嗡鸣,剑气汇聚成河,将林寒逼退三丈!

“这剑冢是为你备的棺材。”林擎天狞笑挥杖,剑气长河忽化巨龙,“吞了这十万剑魂,你便是真正的幽冥之主!”

龙口噬来的刹那,林寒怀中玉玲珑突然炸裂。阿姐残魂自青光中显形,素手结印硬撼龙魂。巨响震落钟乳石,林寒趁机跃上祭坛,见龟甲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破冢之法,在诛己身”。

诛己身...

林寒忽忆起往生殿幻象中,自己亲手斩杀至亲的场景。天罡剑倒转,剑尖抵住心口,琉璃心骤缩如遭雷击。

“蠢材!你真要自绝?”林擎天目眦欲裂。

剑锋入肉三寸,十万剑魂齐声悲鸣。血枫林突然飘起黑雪,雪片触及剑身即化符文。林寒在剧痛中窥见一线天机——那十万柄锈剑的裂痕,竟与他三百世轮回的死因完全契合!

“原来我才是剑冢...”

嘶吼声中,十万剑气尽归己身。林寒七窍溢血,瞳孔化作赤金。天罡剑寸寸碎裂,残片凝成柄血色巨刃,刃身浮现《九劫冥典》终章:“舍身渡劫,可斩轮回”!

巨刃劈落的刹那,剑冢地裂天崩。

林擎天肉身灰飞烟灭,玉魄核心坠入深渊。慕秋残魂欲逃,却被血色剑气钉在枫王树上。林寒踏着虚空拾起玉魄,见核心处封着粒琉璃心碎片——那上面刻着林清玥临终血书:“愿吾弟永不为幽冥奴”。

风雪骤停时,血枫尽数枯萎。

林寒跪在祭坛废墟,手中玉魄忽生异变。青光中浮现林沧溟的残影,那剑阁祖师竟在跪拜一具无名剑碑——碑下埋着的天罡剑鞘上,清清楚楚刻着“林寒”二字!

“师尊...我究竟是谁?”

无人应答。唯余枯枫簌簌,似在泣诉三百年前那个雪夜——林沧溟抱着啼哭的婴儿踏入剑冢,将毕生修为封入天罡剑时,婴儿额间闪过的,正是幽冥鬼面印。

远处传来驼铃声。

黄泉河畔的老船夫撑着破筏,筏头摆着盏往生茶。茶烟凝成慕秋最后的诅咒:“饮尽此杯,前尘尽忘...”

林寒摔碎茶盏,任忘川水浸透袍角。

他背着十万剑魂走向幽冥深处,身后血枫林轰然坍塌。最后一株枫树化作石碑,碑上新血未干:“此处葬剑十万,葬心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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