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冥河摆渡人

冥河的水是黑色的,却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林寒踩着河滩上的碎骨前行,每步落下都溅起细小的火星。那些火星在空中凝成鬼面,转瞬即逝。对岸忽传来橹声,抬眼望去,一叶扁舟破雾而来。船头悬着的白骨灯笼上,赫然刻着“林”字族徽,灯罩却是用人皮绷的,映出里头跳动的青紫色火焰。

“客官要渡河,需付三枚铜钱。”

撑篙人披着蓑衣,斗笠压得极低。嗓音沙哑如锈刀刮骨,却让林寒浑身剧震——这分明是幼时病重,每夜在榻前诵《药师经》的乳娘声线!

“柳嬷嬷?”林寒剑指船夫,“你早该在二十年前...”

话音未落,船篙突然暴长三丈。篙头铁锥直刺咽喉,招式竟是林家护院绝学“破云锥”!林寒侧身避让,天罡剑削断半截竹篙,断口处渗出黑血——那哪里是竹子,分明是截人腿骨!

“寒少爷好眼力。”船夫掀开斗笠,腐肉剥落的脸庞上,左眼窝里嵌着枚铜钱,“老身等了您二十年,就为讨回当年那碗药钱。”枯爪扯开衣襟,胸腔内竟蜷缩着个婴儿,额间鬼面印与林寒胎记如出一辙!

剑风搅碎幻象,扁舟忽化骷髅堆。林寒踏骨跃起,却见冥河水面浮出万千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他斩杀至亲的场景:甲子镜中是阿姐溅血,乙丑镜里斩断林擎天脖颈...最骇人的是戊辰镜——镜中自己手持承影剑,剑锋正刺入林沧溟后心!

“往生镜影,最诛人心。”

船夫蓑衣炸裂,露出内里白骨。肋骨间缠着红线,线头系着三百个青铜铃铛。铃舌震颤间,冥河水逆流成瀑,将林寒卷入漩涡深处。

漩涡底沉着九具冰棺,棺盖皆被七寸铁钉封死。林寒以剑代撬,掀开最近那具——棺中女子身着剑阁道袍,双手交叠处捧着半块玉玲珑,正是阿姐失踪的耳坠!

“清玥...”

指尖触及冰棺的刹那,整条冥河突然静止。船夫白骨发出凄厉尖啸,骷髅灯笼暴涨成火球。火光中,三百铜镜汇成巨镜,镜面浮现林府灭门真相:那些鬼面杀手褪下面具,露出的竟是林沧溟与林清玥的面容!

“不可能!”林寒七窍溢血,天罡剑悲鸣不止。

镜中幻象忽变:新婚夜的林清玥掀开盖头,手中匕首刺入的却是自己心口。血溅合卺杯的刹那,林沧溟自窗外掷入天罡剑,剑锋穿透的竟是慕秋后心!

“寒儿,你还不明白?”船夫白骨忽然长出筋肉,化作柳嬷嬷生前模样,“当年喂你的不是药,是锁魂汤!”枯爪扯开林寒衣襟,心口琉璃心裂纹中,赫然游动着三条金蚕蛊王!

剑光暴起,柳嬷嬷右臂齐肩而断。断臂坠入冥河,化作条百足蜈蚣。林寒追斩虫身,虫血泼洒处,冰棺尽数融化。九道亡魂破棺而出,竟是历代轮回中被他斩杀的“自己”!

“诛!”

天罡剑引动十万剑魂,剑气绞碎亡魂虚影。冥河底忽然升起青铜祭坛,坛上供着盏油灯——灯芯燃着青紫色火焰,焰心蜷缩的婴儿正吮吸指节,那指节上戴着的,正是林府家主代代相传的翡翠扳指!

“原来我才是祭品...”

林寒剑劈油灯,灯油泼洒成火海。烈焰中浮现林沧溟的身影:三百年前雪夜,他将婴儿放入青铜棺,棺盖刻的竟是“幽冥之子,祸世当诛”!

船夫白骨在火中重组,化作慕秋模样。她指尖挑着盏往生灯,灯焰里锁着林清玥残魂:“好师侄,你每杀一个至亲,这灯便亮一分...”

冥河突然掀起巨浪。浪尖上立着艘白骨舟,舟头站着个戴青铜鬼面之人。那人扬手掷出枚铜钱,钱眼穿过天罡剑身,将林寒钉在祭坛。铜钱落地生根,长成株血色枫树——正是剑冢那株千年枫王!

“师尊?!”

鬼面人揭下面具,露出的面容令林寒神魂俱震:那眉眼鼻唇,分明是十六岁的自己!

“轮回是个环。”少年指尖轻点,枫叶化作利刃,“你诛我九世,该还债了。”

十万枫刃破空而至,林寒却弃剑闭目。最后一刻,怀中玉玲珑突然炸裂——阿姐残魂化作青光,裹住他遁入冥河深处。

河底沉着块残碑,碑文新血未干:“渡人者难自渡,往生者无来生”。林寒以指为笔,在碑背刻下八字:“既见本心,何惧轮回”。刻完最后一笔,碑下忽现暗道,洞中飘来往生茶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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