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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进1
在学校报道后的第一天的晚上,我们面对着新奇的环境兴奋的睡不着,看着高高的白白的房顶,旁边睡的都是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但看到他们比我还害怕,仿佛觉得他们是同类的,同样的感觉让我们就不再孤单。
我们又自由又害怕,自由的是没有人在管我们了,害怕的是面对这陌生的环境,不知道是什么样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未知总是令人恐惧的。
我说大家互相介绍一下自己吧,由于中午大家在俊杰的破费下吃过一顿饭,既然美食可以分享,那么感情应该也可以,所以就隔三差五的聊起来。
我们其乐融融的,我是一床我先说:“我叫L俊琪,户口在忻州,但随父母一岁就去了大同,忻州话能能听懂,但不太会说。我考了511,数理化英都95以上,但语文和政治不太好,语文差一分及格,只考了59。我们家三个孩子,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爸是个烧锅炉的成式公,妈妈没工作爱打麻将。”说到这,觉得虽然都是真心话,但扯得有点远了,就想把话头扯回来,“我在家里最小,背景离乡,噢,也不对,一个人来到太原感觉到很孤单,我希望我们一个宿舍都能好好处,成为一个相亲相爱的小团体。”
我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着远远高高的纯白色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异常的渺小,像一只被扔在棉花堆里的小蚂蚁一样,我自顾自地说着。宿舍里静悄悄的像一个人也没有,但我知道他们都在用心地听着。
“好了,我说完了,请二床的介绍吧!”
“我叫宋君,也是大同的,从小到大都在大同,我考了497,我是统招生,不用象俊琪每年都交2500,”
听到这里,我的心像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爸爸是矿工,我妈妈也没工作。我还有个弟弟比我小两岁。”
有了我的打烊,同学们都按照这个方式大体的说说。
最后发现,我们宿舍有三个统招生宋君王小坛姚磊。
他们不仅不用交额外的2500,每个月还有40-50块钱生活补助,将来工作也是国家包分配的。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就像二等公民,在我看来。
但其实他们几个最后也没有得到国家的分配名额,或许被别人顶替了吧,但是我们的这一届只要你想工作,每个地方每隔一两年都有大型国有企业或教师招工,所以有的当老师,有的进了国企。
但有很大一部分同学不愿意再回自己的小城市都留在太原打工,这种在太原留下的大约有一半吧,也是各凭本事生存着。
等大家都介绍完,最后轮到8床的张永进龇牙咧嘴很真诚地边比划边唾沫横飞的滴哩呱啦的说了半天,我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仿佛是我出了国,被排斥在当地的语言体系之外。
这种感觉像被歧视弄得我好烦,他还在滔滔不绝的讲,完全没有在意别人的感受。
我冲着他伸长胳膊说:“我打断你一下哦,你说了半天我一个字也没听懂,能不能讲普通话!”
“我以为就我听不懂的,原来你们他妈也听不懂。”队长气愤的说。
小坛说:“你别激动,你慢慢说啊!”小坛边叠被子边右手摆着,他遇到困难时,首先想到的是安慰别人的情绪,“
我纳闷的问:“小坛,你都能听懂吗?”
“我也是只能听懂一两句,剩下全靠猜!大体意思还理解的。”
“别让我们做阅读理解了,我他妈一听阅读理解四个字就头疼!”对长不耐烦的说。
“中考都结束了,咱们还是普通话吧!”我哈哈的笑着。
永进也在这一片祥和中慢条斯理的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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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进2
永进这家伙就好像波斯人,性格像个猫一样绵软,拥有像希腊人一样高高的鼻子,瘦的皮包骨头,也象课文中被虐待的小萝卜头,一副在蹂躏中挣扎长大的样子,好像他是一个外国人一样,那勾起我的狭隘的排外思想,我以前觉得大家都是山西省的,应该差不多,却不想到晋南和晋北,还有晋东南,完全的不想关的。
因为在老早以前,雁门关以北其实属于塞外,是草原游牧民族和中原地区的分界线,经常战斗的地方,所以大同这个地方属于人多嘴杂,民分彪悍,建国后和哈尔滨、包头并称三大匪城。
哈尔滨是本着“能动手就别吵吵”的生活态度和节奏,包头的菜刀队是杀死两名护卫拦截同志的专车,枪毙了上万人,而大同那沟壑纵横的大大小小沟里的煤矿隐藏了许多四川、贵州、以及新疆等外地的重型逃犯,经常从黑黢黢的水沟里有看不清又被肢解的尸体。
我们本地人没事一般也不去上那两条采煤的沟里,偶尔去的时候土生土长的我也觉得背后发凉心里害怕。
小朋友之间发狠说的也是:“你等着!我从矿上叫人下来!”就把对方吓得两腿发软,因为你不知道下来的是亡命天涯的杀人犯还是打你两个逼的就走的煤黑子,他黑的只剩下红口白牙和冒着两道寒光的眼睛。
即使发生冲突,你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因为黑的一塌糊涂,洗把脸就换了另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找到。
但优点是这边的人朴实无华,异常热情,3块石头夹一块肉,吃阳间饭干阴间伙儿,许久不见天日脸刷白一出井口对人异常的热情,把钱也不当回事情,好赌博,因为他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所以男人们在煤层底下拼命挣着大把的钞票,女人们在家里乌烟瘴气、遍地是痰的打着麻将,孩子们在矿井下抽上来的黑的像浓墨一样的排水沟的臭水里打闹,偶尔穿着拖鞋横穿过马路被鸣着气笛的拉煤大车压成了2段,这就是成百上千万的煤矿工人在大同这片土地里真实的生活状态和生存环境。
煤炭行业好的时候大吃二喝不管明天,因为他们觉得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钱会越挣越多;而十来八年就会有一会经济周期的下滑,工厂倒闭发电量骤减煤炭也堆在港口没人要,这个的时候,工人可能发30%工资到两年不发工资。
大同棚户区,这个亚洲最大的贫民聚集区,为了生计,竞然有人半夜把别人家刚铺的地砖翘得一块儿不剩,到底是铺到自己家了还是卖了,我们也不得而知。这也只算小偷小摸,更有甚者拦路抢劫、执枪械绑架,情杀仇杀在经济情况不好的时候就异常的多,因为吃不饱的人们都满身力气、异常的愤怒,我本人开车一般都是绕开棚户区走远一点的路,因为他们对红绿灯完全没有概念,除了几个独行侠外凑够一波就走。
而且一波或者一小撮也没个准确的定义,有可能两三个,也有可能七八个,完全看心情。
但由于各种人群各种人种星罗棋布的分布,以杂交的情况非常普遍,大家都是外地人,谁也不歧视谁,就看谁的嗓门大看谁的拳头硬。
所以导致这里的女孩子都比较漂亮,浑源那个地方早期有被灭国的皇后带领着几百名妃子扎根,好色的皇帝也曾经游龙戏凤睡了一个卖烧卖的老板娘,现在起名凤临阁,每到夏天爆火,用豪华的仿古装修、天价的烧卖热情的招待着排起长龙天南海北的顾客,好不热闹!
而晋南以运城为代表,完全像南方地区,夏天奇热,种小麦,一年两场或者两年三场,麦子成熟时政府都发文件,停工停课的都要去抢收麦子,就怕一场雨浇的全坏了,发霉了。
这夏天热的要命和苦寒的大同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这一南一北买东西也不会去太原,大同人爱去北京,运城人习惯去西安,这两个地方哪个比太原发达、东西价格也更便宜,而且风俗习惯、性格也相近。就连晋东南长治阳泉贫穷落后的地方也去郑州,他们听不懂太原话,太原人也听不懂他们的话,没有什么同样的生活习惯,对太原也是异常的陌生,这可真是一个拼装的大省。
此刻我明白了讲普通话的重要性,因为真的听不懂,在我的建议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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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进3
张永进也清了清嗓子,顿了顿重新开始再说:“哦,大家好,我是叫张永进,我叫高平,噢!不,来自高平,!”
“高平,到底是高的还是平的?这一对儿反义词是咋放在一起的?不明白?”我提了个逻辑上非黑即白的问题。
他说:“我们这个地方就是那个古代被赵国坑杀30万兄弟的地方!”
“是被白起,杀的是赵国人。”我对他连自己家乡的历史大的黑白弄反,表示极大的不满意。
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好像死的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机械式的冷漠“不管是谁杀谁吧!反正就是这么个地方,如果大家还记不住,这就叫高平。”说着用用右手食指摸着左手的大拇指,然后到虎口处来了个90度的拐弯代表平。
我们都学他的手艺做了同样的手势,我就一下记住了他的家乡这个名字了。
所以在学习上我也经常用调动其他的器官,除了这个死记硬背之外,用嗅觉、用手势动作、用疼痛、用喜欢调动越多的感官,你记住一件事情的概率就越大,也更容易记牢靠。
同学们偶尔回家都会带点当地的土特产给舍友们尝尝鲜儿,队长带的是太谷饼,厚厚的敦敦实实的样子,一口下去除了面还是面,最多只是从嘴角跳开的几颗芝麻不小心掉在地上,“我靠,对长,这么原竟然没有馅儿。”我一脸茫然地失望。
“太谷饼名气虽然大,但就是这个样子,只想让你们尝尝。”
的确是这样,队长的一番话,让我以后再也不会想吃这种饼子,但没吃过的话一定会特别想吃。
人对没见过也没吃过东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滤镜的美好向往,总想尝个鲜,当你真正品尝或者见识以后打破幻想,也就是见世面的过程。
我印象最深的是,俊杰带的旺旺雪饼和闻喜煮饼,雪饼在上牙在下牙的铺垫下咬碎在嘴里,嘎嘣脆的碎磨渣子奔飞出来四处溅落在口腔内,我赶紧紧闭双唇,怕他们飞出来浪费了粮食。
一瞬间我第一次吃到了专门为小朋友设计的食品,觉得真好吃,好幸福啊!
尤其是煮饼,把手长长地伸进它挨挨挤挤的脑袋上,肉球状拿起来有种嘲嘲地拉丝的感觉,放在手里很压手的手感,当你抬起头张大嘴巴像吞食天地日月一口含在嘴里,用舌头慢慢舔食抵压,粘稠的糖粉在口腔黏膜上慢慢渗透进内心,那软软糯糯的感觉,使幸福的感觉更将具像化。有一种被强烈的包裹感,牙齿逐渐配合做舌头把它拉成丝儿又慢慢吞咽下去,这一切满足的感觉都想让你再吃第二个第三块……
当我大快朵颐的时候疑问不解地俊杰:“你为什么不吃?”
“太甜了!齁嗓子!”
“我靠,甜有什么不好?多喝口水得行了,真是暴殄天物,来把俊杰那个不吃的也给我!”我贪婪得多吃多占着,外在的一切事物不重要了,仿佛抵达了天堂。
而当永进从一个土布袋子里,拿出了他的土特产食,我贪婪地右手抓了一大把,仿佛怕被人抢一样,马上忙塞到嘴里,真当我等着意外的惊喜的时候,嘴巴本能“扑”的一声吐了出来,我正准备呐门是谁变戏法般的把我的好吃的都变为黄土硬塞到我的嘴里。心想是不是永进在捉弄大家?
也不对吧!以他一概棉软格能的性格一个干不出这种事了,他不是我!
但我还是得找个背锅狭来为自己的这个错误买单。因为怪自己总是会引起自责愧疚的心态,极不舒服。
“永进,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真的能吃!这不是土吗?你们那里的人真的吃这儿?”
“肯定能吃门!这叫土棋,就是用黄土炒出来的,你吃的时候先吹吹土,吹的差不多了,一次只能一个一个得吃,最多两个!不能像你那样吃!”
他用了一个炒字,还拥有了一个土字,我以前理解“炒”肯定是满面红光的厨子把油锅放在大火上,倒上油晃动着锅,来回翻炒折腾;而土是用来盖房子拌水和泥的一种物件,怎么能来吃呢?
还告诉用黄土炒土棋,这真是穷的坚强,穷得有创意。
这感觉仿佛一个痴呆弱智的小朋友,极其热情的跟土里头刨了个象棋或者围棋的籽给你吃一样,虽然热情,但是实在是不能吃。
你还不能责怪或者责骂他,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这个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也许这个傻子流着口水歪着头,他也很纳闷:对面这个傻子怎么不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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