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结契

平日里,他最是厌恶旁人靠近自己,仿佛周身都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可此刻,当那双手轻轻触碰到他的瞬间,他竟没有丝毫反感,心中泛起的异样情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公子钰,这位向来冷心冷情的少年,生平第一次听到这般温暖的话语:“只要不想,你大可以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这句话,恰似一颗石子,精准地落入他那沉寂多年的内心深潭,溅起层层涟漪,尘封已久的冰冷心墙,悄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宫涯远远望着这一幕,只觉眼前的景象无比刺眼。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公子钰这般满身“劣迹”之人,却总有佳人愿意相伴左右,而自己,却仿佛被全世界遗弃......

“怪胎,下地狱去为你的罪行忏悔吧!”

宫涯的怒吼声划破长空,他猛地抬起双手,刹那间,周围浓烈的黑色烟雾如汹涌的潮水般升腾而起,将整个空间笼罩得阴森可怖。

“小仙人,你在前,我在后,怎样?”

乔锦背靠着姬钰,微微挑眉,眼中闪烁着无畏的光芒,手中紧紧握着那柄白玉匕首,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勇气。

“好。”

公子钰简短有力地回应,声音虽依旧清冷,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见小仙人回答得如此干脆,乔锦也毫不拖沓。

她身形一转,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地将朝自己飞来的暗刀一一打落。

就在匕首与飞刀激烈碰撞的刹那,一声悠远的鹿鸣骤然响起,直直钻进她的灵魂深处,震得她心神一颤。

击退最后一支飞刀,乔锦却疑惑地愣在原地。

她无比确定,刚刚那声鹿鸣绝非幻觉,现实与想象的界限,她还是能清晰分辨。

可她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动物的踪迹,这神秘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乔锦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紧握的白玉匕首,正散发着微微的银白色光芒,那光芒如月光般柔和,却又暗藏着无尽的神秘力量。

再看公子钰那边,数十把暗刀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悬停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公子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轻轻一挥手,那些暗刀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发出清脆的钢铁碰撞声。

待烟雾渐渐散去,地上只剩下散落的飞刀,宫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死公鸭,跑得倒挺快!”乔锦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嘴里嘟囔着,低头看向手中的白玉匕首。

架也打完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轻轻摩挲着匕首,心中满是不舍。

这匕首用起来实在是太趁手了,仿佛与她心意相通,她从未遇到过如此契合的武器。

真是舍不得啊!乔锦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可最终还是将匕首递还给公子钰。

公子钰正擦拭着他那支秋毫笔,闻言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用清朗的声音说道:“它本就该是你的。”

“你说它本来就是我的?这是什么意思?”乔锦满脸疑惑,她在原主的记忆中仔细搜寻,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这白玉匕首的线索。

公子钰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乔锦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遍:“它当真是我的了?”

“当真。”公子钰的回答斩钉截铁。

“不后悔?”

“绝不后悔。”

乔锦心中一阵欣喜,她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手中的匕首,明明这只是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物件,可她却仿佛能感受到它的喜悦,那种感觉,就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挚友,亲密无间。

她将匕首轻轻放入小布包,仿佛珍藏起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小仙人,既然我们已经脱险,那就好聚好散吧。就此别过,日后江湖再见。”

乔锦抱拳,脸上带着洒脱的笑容,转身便打算离去。

“啾啾啾啾。”小金突然飞了过来,紧紧抱住乔锦的胳膊,眼睛里泪光闪烁,活脱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巴巴的。

“小金,别太伤心啦,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乔锦温柔地抚摸着小金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小金正沉浸在乔锦的温暖中,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亲昵,却被公子钰面无表情地一把抓起。

“小金,我们该走了,不然我就把你那一箱子金银财宝分给小银他们。”

公子钰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试图把小金带走。

小金犹豫了一下,又从公子钰手中挣脱出来,在空中慌乱地飘着,一不小心,竟将公子钰别在腰间的金丝麒麟袋刮掉了。

刹那间,袋子里的符咒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洒了一地。

一张大红色的符纸晃晃悠悠,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乔锦的头上。

“这是什么?”乔锦拿下符纸,一脸茫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指尖的血,正缓缓渗进符纸,与那鲜艳的大红色融为一体。

“不要碰!”公子钰见状,顿时失态地伸手阻拦,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

可他的话音刚落,一道耀眼的红光瞬间闪现,一条红线如灵动的小蛇般,迅速缠绕在公子钰的纤纤玉指上,而线的另一头,紧紧绑在了乔锦的中指上。

不过眨眼间,红线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乔锦惊恐地尖叫一声,迅速将手中的符咒甩了出去。

那符咒竟诡异的在半空中自燃起来,很快便化为灰烬,而手指上的红线也随之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乔锦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公子钰神色凝重,缓缓解释道:“此符乃红线符,只要双方将血滴在符咒上,契约便成立。

签订此符的两人,将会被红线绑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你的意思是......”乔锦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颤抖着,先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一脸平静的公子钰,心中叫苦不迭,怎么这么倒霉?穿越过来,身世凄惨,容貌普通,名声也不好,本就诸事不顺,没想到还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卖”了,她真是欲哭无泪。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吗?”乔锦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急切地问道。

“有。”公子钰的声音依旧沉稳,却让乔锦的心悬了起来。

“是什么?”听到回答,乔锦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公子钰缓缓吐出一个字:“死。”

“桥豆麻袋,死?你开什么玩笑!”此刻的乔锦,全然没了之前的落落大方,淑女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抓狂与无奈。

“只要双方中有一人无爱而死,这符咒便会失效。红线符,能结亦能解,不过一切皆遵从人心罢了。”

公子钰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乔锦却完全听不进去,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心里懊悔不已,自己这手怎么就这么快呢!

公子钰瞥了一眼蹲在墙角,正和自己右手“掐架”的乔锦,不急不缓地又说道:“还有一个办法能破掉符咒。”

见乔锦没有太大反应,公子钰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只需找到传说中的金剪刀,就可以将二人手指上的红线剪掉,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这个方法听起来比第一个靠谱多了,乔锦那颗飘远的灵魂,总算是重新回到了体内。

“早说嘛,我们该去哪里找传说中的金剪刀呢?”乔锦眼中重新燃起希望,迫不及待地问道。

公子钰刚要开口,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阿锦,阿锦,出事了!”声音由远及近,透着焦急与慌张。

乔锦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回过头。

只见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扎着两个俏皮的麻花辫,正一路小跑朝她奔来。

乔锦认得她,王香,寡夫王叔的女儿。

在这冷漠的世界里,王香是村子里唯一不嫌弃她痴傻的人,在她和祖母食不果腹的艰难日子里,还曾慷慨地分一碗羹给她们祖孙二人。乔锦对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充满了感激与好感。

她连忙上前,扶住累得快要瘫倒的王香,关切地问道:“香儿姐姐,出什么事了?”

“你......你叔母和你大表姐来了,快......快回去看看吧!”

王香一路狂奔而来,即便她是个常年劳作的农家女,身体素质不错,可跑了这么远的路,此刻也已气喘吁吁,说话都断断续续。

乔锦帮她顺了顺气,等她气息稍微平稳些,便想回头和小仙人告别,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仿佛公子钰从未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阿锦,你在看什么?”王香见乔锦一直盯着身后,一脸疑惑地问道。

乔锦收回视线,语气故作镇定地问道:“香儿姐姐,你看到我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吗?”

“是啊,怎么了?”王香一脸茫然,不明白乔锦为何这么问。

不过,她还是认真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当时只看到了乔锦一个人站在那里。

“没什么,我们走吧。”乔锦强装镇定,可后背却惊起一层冷汗。

她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公子钰的敌人,否则,以她现在的实力,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死在公子钰的手中。

乔锦和王香回去的时候,特意选了一条比较近的小道。

说起这条小道,还是原主乔锦有一次进山迷路时,机缘巧合之下开辟出来的。谁能想到,这条小道,日后竟成了她们的“救命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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