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京华结交尽奇士

天涯咫尺,泪连连,愿以浮生换流年,情那般,天涯望断,只听故人叹,是为哪般?

弹剑作歌,痴儿声声叹,朝暮相思,犹见故人颜,此情难浣,愁断肠,情寄萍踪剑影录。

——寄调,迷踪剑影

京都汴梁二十里外,一少年骑一毛驴缓缓前行。

少年身穿粗麻布衣,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头发略显凌乱,额头上绑着一个颇有异域风情的头带,清风拂过,两鬓微飘,露出清秀面容,虽称不上惊为天人无双无对,却也担得起英俊二字。

那少年一路骑着毛驴而来,见两旁树木青翠,小溪潺潺,期间百鸟争鸣,颇为自在,田间农民劳作,虽大汗淋漓,但也乐在其中。

“老头子说的没错,越靠近汴梁,居民生活便越是安定。”

少年望着周围一派和谐景象,心中感慨,自打他下山以来,倒也去过不少地方,诸如姑苏,大理等地,各有不同,但若论当地居民生活之安定,首推汴梁,毕竟天子脚下,大武国都,焉有不安定之理?

“起初我还不信,今亲眼所见,真如他所言。”

少年心中思忖,不觉间已行数里开外,待他回过神来之时,却也不知到了何地,但见前方是一处集镇,其中吆喝叫卖声不断,又从中漂出阵阵酒香,少年闭眼一闻,吞了口唾沫,真想过去一饱口福,奈何自己今日确有急事,不能因小失大,只能绕道而行了。

又行约一个时辰,少年来到一处密林外,抬头看天,已是日上三竿,少年也不犹豫,骑着毛驴进入林中,沿途又做了记号,免得到时迷路不知方向,也可原路返回。

果然,少年在密林之中来来回回行了许久,耗时良久,却还是没能没找到出路,无奈,只好沿着自己来时留下的记号又原路返回至路口。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却听见一阵歌声……

背起柴刀上山坡!

山上树木多又多哟!

砍下一捆又一捆哟!

……

少年眯着眼望去,但见一中年汉子挑着几捆柴从林中走出,嘴里还在不停的唱着方才他所听到的山歌,少年连忙将其拦下,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去汴梁的路怎么走?”

那汉子见有人来拦,并不惊慌,只是说道:“这位小兄弟,听你这口音,你是外乡人吧。”

“哈哈,我确实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至于从哪儿来,我却不便说了。”

少年腼腆一笑,说道。

“你别多想,俺就是随口一说。”

那汉子也是个爽快人,当即便说道:“你要去汴梁,那你可走错路了,你从此处返回去,那边有个镇子,顺着镇子的东边走,五里处有一个三岔路,你走三岔路的中间那条,一直顺着大道走十里,便能到汴梁了。”

“多谢大哥了!”

少年在毛驴上冲着那汉子行了个礼,便调转驴头,又朝着先前那处集镇走去。

又行出两个时辰,少年只觉腹中空空,又饥又渴,随即从挂在毛驴背上的包裹中掏出一个水袋跟几个烧饼,坐在毛驴背上便大口吃了起来。

行至三岔路口,少年按照汉子先前所说的话,走中间的大道,一路直行,果然,在前行数里之后,一座大城在天边若隐若现,少年凝神望去,知自己离汴梁已是不远。

申时三刻,少年来到汴梁城下,放眼望去,城门之下,两边兵士一字排开,往来商贩民众,一一接受盘查,少年随即从毛驴背上下来,从怀中掏出路引,上面盖着官戳,若是没有这个东西,在大武境内,可谓是寸步难行。

少年牵着毛驴,跟在人群的后面,眼看轮到了自己,当即将路引递了过去,领头的伍长见来人递过路引,接过手来翻看了一番,随即递回路引,示意他可以过去了。

少年牵着毛驴进城,看向两边兵士,个个身材魁梧,目光坚毅,皆是身经百战,以一当十之辈,再看两边城门,极为厚实,高达三丈有余,若是要想关上城门,非十数人合力不可。

不过若是内功修炼到一定程度,内劲迸发之下,足有万斤的力气,要关上这城门,自是不在话下,不过内功要修炼到那种程度,在当今武林之中,也是屈指可数,比如太乙教的掌教清虚真人,一身内力深不可测,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般的人物,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太乙教才能跟少林寺并驾齐驱,成为大武的国教。

那少年刚入城门,便如同踏进了一个山洞之中,许是时常有人打扫,在这块背阴之地,青石墙壁上虽泛起青苔,却是用手也数的过来了。

穿过隧道,便算是真正来到了汴梁城,少年牵着毛驴缓缓前进,脚下皆是一块块大小相同,厚度统一的石板,街道上小摊遍布,两旁的酒楼人来人往,俨然一副繁荣景象。

“不愧是国都,如此景象,我还是头一次见。”

他走南闯北,大城也去过不少,可与汴梁相比,便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少年看着来往行人,举手投足皆有礼数,行人虽多,却不显拥挤,道路两旁的房屋,屋檐之下,各挂着一串铜钱,微风拂过,穿过铜钱孔,发出一阵清脆的的响声,似铃铛一般。

此钱名为压胜钱,是压胜术中的一种,常用来趋吉避凶。

挂铜钱这事他也见过不少,不过像汴梁城里这般,家家户户都挂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一切都跟大武国教,太乙教关系颇大。

太乙教号称玄门正宗,坐落在汴梁城外五十里处的紫霞峰上,其信徒在大武约有百万之众,相当恐怖的一个数量。

太乙教作为国教,对大武的影响极大,尤其在大武都城,城中几乎人人都是太乙教的忠实信徒,甚至传言连大武的圣上,都是太乙教的信徒,在这里,太乙教的影响力远超其他教派,甚至少林寺这等千年大派与之相比都有所不如。

少年牵着毛驴来到广场,此时那高台之上正站着一位说书先生,台下听客站的站坐的坐,更有甚者,爬到附近的屋顶之上,只为一听那说书人口中的江湖大事,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

见此处这么多人,少年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趣,牵着毛驴来到人群,想要一探究竟,奈何此处人实在太多,听不太真切,他只好骑到毛驴背上,这才看了个清楚。

那台上的说书人看那模样约莫四十来岁,一脸书生气,头戴纶巾,手拿惊堂木,说的那是绘声绘色。

不过此处距离太远,少年虽看的清楚,却听不太真切,只是隐约听到什么剑客,决斗之类的字眼,过了一会儿后,少年再也没什么兴致,骑着毛驴来到一处茶棚。

老板见有客人过来,便是热情迎接,主动将毛驴牵到一旁,随后又道:“眼下我这桌满了,您若是不着急,便在这里等一等,等出了空桌,我在给您上茶,您看如何?

正当那少年犹豫之际,却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老板,何必这么麻烦,若是这位兄弟不嫌弃,和我坐一桌,同喝一盏茶。”

少年转头看去,见那人手里端着一个茶杯,朝自己示意了一下。

那人样貌不过十六七八,高高的马尾束起,两鬓垂下,顾盼之间,颇有一种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洒脱自然,少年对这人顿时升起一股好感,见他如此豪爽,自己若是拒绝,反倒有些不识抬举了。

“如此,便多谢这位兄台了!”

少年拱手行礼,当即便盘坐在蒲团之上,由小二添上茶。

“林兄果然豪爽,只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定要与你喝上几杯。”

那人举杯说道。

“你认得我?”

少年心生疑窦,自己这几年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却从未吐露过自己的姓名,眼下见有人把他认出,顿时警惕起来。

“你约我在此相聚,难不成忘了?”

那人端起手中茶杯,一饮而尽。

见对方说的没头没脑,少年心中更为疑惑,却又听对方说道:“林兄,谢某对你神交已久,且先喝过这杯茶。”

“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少年举杯说道。

只是对方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他很是糊涂,但见对方先举杯,自己也不好薄了对方的面子。

“你又何必装糊涂呢?”

那人说道:“你我先喝上几杯,到时候动起手来,可就没什么情面好讲了。”

闻言,少年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想必兄台是认错了人,不过相遇便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我陪你喝上几杯也无不可,至于动手,我看还是免了吧。”

自己下山前老头子便嘱咐过他,若非生死关头,绝不可显露自己的武功,否则必会招来杀身之祸,这话他一直谨记在心,这两年走南闯北游历天下,有些事也是能避则避,从来没有显露过半分功夫。

那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又倒了一杯茶,然后放在茶桌中间,随即右手隔空一推,说道:“请!”

他这一手隔空推杯,把少年看的一愣,他对力道掌控的极好,那茶杯在满是纹路的桌面上缓缓滑动,不疾不徐,杯中茶水也没晃出来半点。

少年自知眼前之人是要试一试自己的斤两,知道自己已是避他不开,右手一抬,运起内力,眼看那茶杯从桌子中间滑了过来,就要滑到身前之时,却像是收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不得寸进。

“你先请!”

说着,少年右手轻推,一股内力裹挟着茶杯便缓缓向前滑去,茶杯又重新滑到桌子中间。

“你请!”

那人加了几分力道,原本在茶桌上的茶杯竟然凌空而起,浮在空中,缓缓向少年逼去。

“还是你先吧!”

少年也是不甘示弱,只见那茶杯在空中来回的左右移动,几个呼吸之间,往返数次。

两人都未能占得上风,心中皆是一惊,心说自己的内功修为在同龄人中已然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心中如此想,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

只听见咔嚓一声,那茶杯终是不堪重负,在两股强横内力的挤压之下化成齑粉,两人各自用内力控制一道水流,推入对方杯中。

“果然厉害,看来这次,我没有白白下山一趟!”

那人甚为兴奋,当即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从怀中摸出几枚铜板,道:“老板,结账!”

不等少年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解开毛驴的缰绳,随即骑在毛驴背上,向城南跑去,而后留下一句话——“若要你这毛驴,便跟我来!”

少年见状也没办法,只好跟了过去,跟了一路,来到了一处芦苇荡。

“不好意思林兄,我怕你不跟来,只好出此下策,兄弟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我虽然姓林,只怕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把毛驴还我,我要走了!”

见对方依旧是这般没头没脑的说话,少年也是有些不耐烦了,当即便向他索要自己的毛驴,不曾想对方抬手便打出一掌,朝自己的面门攻来。

“来都来了,不跟你打上一场,岂不可惜,跟我过上几招,这毛驴自然还你。”

对方这一掌来势汹汹,直扑面门而来,少年身子一仰,堪堪避开,那人连忙变掌为爪,又朝他面门抓去,少年忙抬手相迎,双手成拳,对他双掌。

对方来势汹汹,少年也不再退让,这般年纪,怎会任由他人如此,他心中怒火升腾,当即腾空而起,右腿猛地扫出,凌厉的腿风扫过,如刀刃般扫过那人的面门,那人侧身躲避,少年双拳紧随其后,两人拳掌相交,身法具是一流,不觉间已互拆二十来招。

少年双拳连打,一拳快过一拳,只见到数道拳影,那人抬掌一一接过,他的攻势虽凶,可在接触到对方掌心之时,拳中所蕴含的力道竟宛如泥牛入海,虽有千钧之力却不得发,单是这一接一消的功夫,便是当世一流。

少年眉头一皱,这人接力化力的功夫当真了得,自己攻势不可谓不快,可他却能从容应对,当下却也顾不得那么多,随即变拳成掌,朝着他斜劈过去,那人身子一侧,堪堪躲开,少年当即欺身上前,顶膝抬肘,一招快过一招。

见对方欺身上前,那人忙的后退一步,但对方已挥肘逼至面门,连忙架肘相迎。

单论拳脚功夫,二人都称不上一流,但凭着自身浑厚的内力加上迅捷的身法,却将一套平平无奇的拳法发挥出了最大的威力。

如此,两人便又斗了数十回合,仍旧未分胜负。

再斗十合,两人各自退出数步,还未稳住身形,便凌空而起,双掌相对,浑厚的内力席卷开来,如同钢刀般扫过,周遭芦苇杆尽皆摧折,齐齐断开。

两人后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少年正欲再上,那人却把手一扬,道:“不打了不打了,林朝枫,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兄台,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你认错人了,我虽然也姓林,但却不是你口中的林朝枫。”

少年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真不是林朝枫?”

那人似是还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问道。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姓林,单名一个逸,字星瀚。”

少年俨乎其然的说道。

闻言,对方却是连连摆手,道:“那可真是闹了误会。”

说罢,便给林星瀚行了个大礼,道:“在下太乙谢星云。”

“至于这林朝枫之事,那便说来话长了。”

……

一战过后,天色已晚,眼看便要到了戌时,两人一同回了汴梁城,有谢星云这位太乙弟子在旁,只是出示太乙弟子令牌,看守城门的军士便不再盘查。

看到这里林星瀚不禁感叹,不愧是号称国教的太乙,只是一名弟子便有这么大的便利,若是掌教真人外出,不知该有多大的排场了。

两人行至一处酒楼,谢星云便点了两间厢房,又点了一桌好酒好菜相待,为的是给自己先前认错对象赔个不是。

原来谢星云也未曾见过林朝枫。

不过这林朝枫却是大有来头。

当今武林,有四大门派。

太乙教为大武国教,号称玄门正宗,统领正一,少林千年底蕴,信徒众多,自然占得一个席位,霸刀门虽创立时间不过百年,但凭借历代掌门人的雷霆手段,一举吞并周边大小势力,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再来,便是边陲重镇的苍狼门,地处大武朝的西北之地,与北邙接壤的鄯善,以一大门派之力将鄯善治理的井井有条,只是很少与中原来往,故而名声没有其他几个门派大。

在四大门派之后,便是五岳剑宗。

何为五岳?

中岳崇高,东岳岱宗,西岳太华,北岳玄武,南岳寿岳。

五大剑宗,各成一派,并称五岳剑宗。

而那林朝枫,便是崇高剑宗的大弟子,坊间传言,这位崇高剑宗的大弟子,乃是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堪称同辈之中的第一人。

“都说他林朝枫如何了得,我却是不信,非要跟他较量一下。”

一杯酒下肚,谢星云如此说道,言语中似不满之意。

毕竟少年心性,什么事都想要争上一争。

人生在世,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一时之名,不争百世,但求一世,能在浩瀚的江湖之中留下自己的名姓,便无所求。

“我对这人也很是好奇,于是便写信给他,约他在这汴梁城外一较高下。”

谢星云又喝了一杯酒,便又说道:“你猜怎么着。”

不等林逸搭话,谢星云便说道:“他还真同意了,而且说他会骑着一头毛驴大摇大摆的进这汴梁城。”

听到这里,林逸便算是明白了。

“原来你是这样把我当成了林朝枫啊。”

“正是如此。”

又是一杯酒下肚,谢星云干笑了一声。

无巧不成书,偏偏他林逸骑着毛驴,偏偏他林逸,恰好姓林,种种巧合,使得谢星云把林逸当成了林朝枫。

先前交手之际,林逸的武功更是不俗,这更加笃定了谢星云心中的想法。

“不说这个了,喝酒!”

“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来,谢兄,我敬你一杯!”

林逸也是个爽快人,先前的事,此刻已抛之脑后,能认识谢星云这么一个朋友,这趟汴梁,便算是没有白来。

“林兄,你这一身武功如此高超,敢问师承何处?”

话到兴头上,谢星云便忍不住问道。

谢星云虽然年轻,却也是常年行走江湖的主,同辈之中的高手他也遇见过不少,跟他较量过的不在少数,但凡是跟他交手过的人,不论师承何处,武功流派,他都能从中判断出来,但是林逸,他却是有些看不透了。

虽然先前交手时他有所怀疑,只是当时正在兴头上,便没想到此一节,此刻在酒桌之上细细想来,便有此问。

“山里闲人罢了,不值一提。”

林逸摆了摆手,又随手夹起一片牛肉,想着自己这一路游历,已是许久没有吃到这般可口的菜了,平日里多是烧饼包子之类的。

想到这里,林逸便又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也不再回答谢星云的问题。

“你既不愿说,那我不问就是。”

谢星云不再多言,师傅常说,江湖之大,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其中不乏在深山之中苦修的高手,不知其门派也属正常。

这些人一般都特立独行,言行举止不同于常人。

“我再多问一句,不知道林兄到此何为?”

闻言,林逸放下酒杯,说道:“俗话说,三月的大理,六月的姑苏,九月要到汴梁来,听说这汴梁有一年一度的灯花大会,我来这里,就为了这灯花大会。”

自打他下山以来,去过的地方倒也不少,大理姑苏自是不必多说,就连西北的鄯善,他也是去过的。

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林星瀚要做的,便是去这些地方一一领会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一览大好河山。

除此之外,他来汴梁还有一件事,不过这件事却不方便说了,林逸也没有提及,只说自己是来汴梁赏景的。

“林兄倒是好兴致。”

两人以秋风扫叶之势将这一桌子菜一扫而空,又找小二要了一壶酒,这才作罢,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各自回房。

也就在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少年,看那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在点了几个菜之后便坐在桌前说道。

“什么太乙七杰,依我看也不过如此,约战了却又不来,言过其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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