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廷初入

神武门的朱漆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仿佛一颗颗冰冷的眼眸,默默注视着跪在青石甬道上的三百名待选宫女。她们如同雪中寒梅般跪成方阵,身形在秋风中微微颤抖,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如同秋日里凋零的落叶,带着无尽的凄凉与无助。尚宫嬷嬷手持藤条,在甬道上缓缓踱步,藤条时不时抽打在琉璃砖上,溅起的碎屑如同诏狱地牢崩裂的盐粒,让人心生畏惧。

“扬州织造局荐的丫头,也配用螺子黛?” 柳如烟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讥讽,从凤瑾的头顶传来。她金线绣的缠枝莲纹裙摆扫过凤瑾眼前,露出内衬的苏锦暗纹,那是去年倭寇劫走的御用贡品,此刻却成了宠妃的私物。凤瑾垂首望着掌纹间尚未褪净的蔻丹痕迹,那是母亲用凤仙花汁染的,如今已斑驳如残血,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如今的落寞。

老太监的护甲划过凤瑾耳后,那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假喉结下的皮肤渗出细密汗珠。昨夜在徐阶密室中的药浴尚在肌理间蒸腾,将苗疆易容膏的气味掩在沉水香下。凤瑾微微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凤婉儿,参见公公。” 她刻意让尾音发颤,袖中暗藏的艾绒随风飘落,三日前这阉奴去太医院取的附子,此刻正在他脏腑里催生绞痛,这是她精心布置的一局,为的就是在这宫廷之中站稳脚跟。

子时的尚宫局烛火摇曳,墙上的《女史箴图》摹本在烟雾中扭曲变形,仿佛在诉说着宫廷中的尔虞我诈。掌事嬷嬷的鎏金护甲掐住凤瑾的下颚,将她的脸转向铜镜,镜中少女眉目如画,眼下却藏着一道淡青胎记,那是用乌羽玉汁点染的瑕疵,为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顾老尚书倒会挑人,这张脸……” 嬷嬷的话中带着几分玩味与不屑。

凤瑾微微一笑,说道:“嬷嬷谬赞了。” 她的银针悄然刺入袖口暗袋,针尖沾的紫云草粉随风飘散。鎏金烛台突然爆出灯花,映得案上织锦泛起诡谲蓝光,那是浸过白磷的《璇玑图》,此刻正随着老嬷嬷的呼吸渐次显形,仿佛在暗示着宫廷中的风云变幻。

五更天的掖庭飘着药香,那股淡淡的苦涩味道在清晨的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不禁皱起眉头。凤瑾跪在慎刑司的墨玉砖上,那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老太监的烙铁擦过她耳际,在青烟中烙出一个梅花状的伪痣,那刺痛感让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宫女名录需用朱砂拓印,” 铁钳夹住她手腕,“你这守宫砂……”

假砂痣被生生剜去的刹那,血珠滴入金盆,水面竟凝成盐引票根的图样。凤瑾咬破舌尖,将蛊虫血混着药粉弹进炭盆,青烟腾起时,老太监突然癫狂大笑,指间金箔飘落如蝶,正是东宫年节赏赐的忍冬纹样,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晨光刺破窗纸时,玄铁腰牌掷入怀中。凤瑾抚过牌面 “尚寝局” 三个阴刻小字,背面细若发丝的裂痕与徐阶密室暗格完美契合,仿佛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檐角铜铃忽地急响,一队羽林卫踏碎薄霜冲入院落,为首者手中捧着明黄卷轴,那鲜艳的颜色在清晨的阳光下格外刺眼。

“陛下口谕!” 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寂静,“新晋宫女即刻往清凉殿侍茶!”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凤瑾心中一紧,她知道,这是一场新的考验,也是她展现自己的机会。

太液池的晨雾尚未散尽,那朦胧的雾气如同一层薄纱,轻轻笼罩在池面上,给人一种神秘而宁静的感觉。凤瑾已捧着鎏金壶跪在龙纹地衣边缘,那华丽的地毯柔软而厚实,让她感受到了宫廷的奢华与威严。皇帝的手指在《盐铁论》书页间摩挲,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这雪顶含翠,怎的有股子铁锈味?” 满殿宫人霎时伏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凤瑾的余光瞥见柳如烟鬓边累丝金凤轻颤,发簪尖端正对着自己后颈要穴,那一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知,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较量,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回陛下,” 她额角触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奴婢斗胆,请用梅瓶承露水重沏。” 这句话仿佛是一颗定心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捧着龙泉青瓷梅瓶退至廊下时,假山后忽伸来一只涂着蔻丹的手,那鲜艳的颜色在晨光中格外刺眼。柳如烟的贴身宫女春桃笑如毒蛛,说道:“姐姐当心脚下。” 话音未落,凤瑾腕间蛊虫突然暴起,梅瓶脱手的刹那,她旋身以袖接住坠落的瓷瓶,露水竟未洒半滴,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让春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好俊的身手。” 温润男声自月洞门传来,太子萧煜执卷而立,玉冠下的眉眼似笑非笑,腰间螭纹玉佩与凤瑾怀中的玉扣如出一辙。他指尖轻抚书页间夹着的盐引票根,状似无意道:“听闻扬州今春的盐船,比往年迟了半月?” 凤瑾垂眸看着露水中浮动的盐粒,忽然嫣然一笑,说道:“殿下明鉴,许是漕运衙门的账簿浸了潮。” 这一问一答之间,两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戌时的东宫灯火通明,那明亮的光线从窗户中透出,映照在宫墙上的影子如同一幅幅流动的画卷。凤瑾跪在书房金砖上研墨,那细腻的墨汁在砚台中渐渐化开,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萧煜执笔批阅的奏折上,“两淮盐运使” 五个朱砂字刺目如血,仿佛在诉说着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今日清凉殿的事,你作何解?” 萧煜突然开口,笔尖悬在 “亏空” 二字上方,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与审视。凤瑾微微思索片刻,说道:“柳妃娘娘的父兄掌着漕运,今春江防水银柱比往年高三寸。” 她蘸墨的狼毫突然在折子上点出一个墨团,恰盖住某个转运使的名字,这一举动让萧煜的眉头微微皱起。

萧煜轻笑一声,从博古架上取来鎏金鸟笼。笼中金丝雀脚踝系着细链,链头竟是个微缩盐引印章,这精致的物件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明日宫宴,” 他将鸟食撒入银碟,“你替本王照看这雀儿。” 这句话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深意,凤瑾心中明白,这是太子对她的考验,也是对她的信任。

子时的更漏声里,凤瑾抚着鸟笼暗格。机关弹开的刹那,半张海防图与父亲验盐时的笔记重叠,倭寇登陆点旁赫然批着 “癸卯龙抬头”,那几个字仿佛是一把利剑,直刺她的心脏。窗外忽有黑影掠过,她迅速将蛊虫血抹在盐引印章上,印章遇血竟显出水师布防图,这一发现让她心中大惊,她知道,这是一场关乎国家安危的阴谋。

五更梆子响过,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那金色的阳光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黑暗的天空。凤瑾望向太庙方向升起的青烟,那袅袅的烟雾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腕间蛊虫在皮下摆出 “卍” 字——与徐阶心口的咒文分毫不差,这一发现让她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宫墙外隐约传来倭船号角,混着柳如烟摔碎茶盏的脆响,在晨风中碎成齑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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