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龙抬头

上阙:雾锁栖霞

寅时的梆子声尚未敲响,栖霞山的浓雾已裹挟着盐粒般的细雪,将整座山峦浸成一片混沌的灰白。凤瑾跪在顾家祖坟的残碑前,指尖抚过碑文间凝结的冰晶,那"顾衡"二字被岁月侵蚀得只剩模糊轮廓,却仍如利刃般刺痛眼眸。三日前从栖霞寺带回的半卷《往生咒》正压在膝下,泛黄的纸页被夜露浸透,血书批注的边缘蜷曲如毒蛇盘踞。

"姑娘仔细寒气。"

沙哑嗓音自背后响起,凤瑾猛然转身,银针已抵住来者咽喉。灰衣老者却只是笑了笑,枯枝般的手指捏着枚东珠,珠心刻着的微型海船正与碑文裂痕严丝合缝。"徐尚书托梦说,今日该启封门了。"他掀开衣襟,心口朱砂咒文里爬出数十只银翅蛊虫,虫躯在雪光中折射出七彩盐晶的色泽。

凤瑾的蛊虫突然暴起,在皮下摆出北斗七星阵。老者将东珠按入残碑缺口,地面骤然震颤,积雪簌簌滑落间,露出碑底暗藏的青铜锁链。链身螭纹与萧煜玉佩上的浮雕如出一辙,锁头处浪花纹的空缺,恰好能嵌入她锁骨下的东珠。

"顾衡用三百童男心头血浇铸此链,就为镇住地脉里的倭船残骸。"老者嗓音裹着腐土气息,枯掌抚过锁链时,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李承风那阉狗,怕是早将阵眼换成了暹罗毒米......"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十二支淬毒弩箭穿透雾霭,箭簇浪花纹泛着幽蓝磷光。凤瑾旋身躲过致命一击,绣鞋碾碎的雪粒竟凝成父亲面容,唇齿开合间吐出倭语谶言:"癸卯霜降,盐蚀金陵!"

灰衣老者徒手接住箭矢,掌心瞬间泛起蛛网状青斑:"快走!这雾里有苗疆噬心蛊!"他推着凤瑾跌入突然洞开的地缝,咸涩水流裹着尸油味扑面而来。坠落瞬间,凤瑾看见老者被弩箭射成刺猬,心中窜出的蛊虫在空中凝成"丙戌七"的血字。

中阙:地脉惊变

暗河奔涌如雷,水底漂浮的盐棺撞得凤瑾浑身剧痛。腕间蛊虫在咸水中疯狂啃噬血脉,剧痛让她看清河床上的景象——数百具柏木棺材首尾相连,棺盖浪花纹与倭船龙骨曲线完美契合。最前方那具盐棺突然迸裂,腐臭的硝石气息中,李承风的笑声如夜枭嘶鸣:

"顾家小丫头,这份及笄礼可还喜欢?"

凤瑾的银针破水而出,却在触及李承风面具时骤然弯折。他撕下人皮假面,露出与萧煜七分相似的面容,心口狼头刺青的右眼嵌着东珠:"想不到吧?当年顾衡为保血脉,将双生子之一的萧燃送去倭国,如今......"浪纹弯刀劈开水流,"该让这秘密重见天日了!"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三百盐棺同时爆开,浸泡在尸油中的倭寇尸首手握霹雳炮,炮身"宣德官造"的铭文刺痛眼眸。凤瑾的蛊虫钻出皮肤,在盐粒上蚀出血书:"以凤血祭,可破浪纹。"她咬破舌尖,血珠坠入水流的刹那,整条暗河竟沸腾如熔岩!

"放肆!"

萧煜的剑光劈开混沌,玄色蟒袍被水浪撕成碎片。他心口的狼头刺青泛着血光,缺失的左眼处玉扣嗡嗡震颤。李承风突然癫狂大笑,挥刀斩断缠在盐棺上的青铜锁链:"好个兄友弟恭!你可知这镇魂链锁着的,正是你母妃的尸骨?"

棺盖轰然掀飞,玉棺中的女子面容竟与凤瑾一模一样!她腕间虾须镯内刻的"顾"字刺破眼帘,父亲临终前塞来的玉扣突然发烫——这根本不是东宫信物,而是顾氏长女的生辰锁!

"二十年前,顾衡用嫡女与倭寇换三十船硝石。"李承风抚过玉棺中女子的眉眼,指尖盐粒凝成倭刀形状,"你那好外祖父,可是亲手将女儿送上祭坛......"

下阙:凤泣金陵

五更天的栖霞山在爆炸声中战栗。凤瑾攥着断裂的生辰锁,看三百倭船顺暗河涌入金陵水门。船头骷髅旗的浪花纹中央,萧燃戴着与萧煜相同的玉冠,手中霹雳炮对准太庙方向。

"很痛吧?"萧燃抚过心口与萧煜对称的刺青,东珠在硝烟中泛着妖异红光,"当年顾衡剖开我胸膛取血养珠时,可比这痛千万倍......"

凤瑾的蛊虫突然钻入玉棺女子七窍。尸身睁眼的刹那,整座山峦轰然塌陷,藏在顾家祖坟下的军械库重见天日。堆积如山的倭刀与霹雳炮间,父亲验盐用的金错刀正插在顾衡的尸骸上,刀柄缠着的血书字字泣血:

"婉儿,莫信徐阶......"

萧煜的剑锋在此刻穿透萧燃胸膛。双生子心口的东珠同时爆裂,珠光里浮现二十年前的真相——徐阶竟是顾衡与倭寇交易的中间人!所谓假死脱身,不过是为掩盖更大的阴谋!

"为什么......"凤瑾踉跄后退,蛊虫在血脉中蚀出最后一道谶言。

"因为顾家的血,是炼镇魂珠最好的药引啊。"徐阶的虚影自硝烟中浮现,枯掌按在她天灵盖上,"从你出生那刻,就注定要成为这场祭典的......"

"噗嗤!"

金错刀贯穿虚影的刹那,凤瑾看清持刀人的面容——竟是早已"死去"的柳如烟!她心口的狼头刺青泛着金光,浪花纹中央嵌着的,正是顾衡书房暗格中缺失的最后一枚东珠。

"戏演够了。"柳如烟撕开人皮面具,露出与玉棺女子相同的容颜,"顾家真正的嫡女,从来都活在地狱里......"

终章:浪纹归墟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硝烟时,金陵城已成炼狱。凤瑾立在栖霞山巅,看倭寇战船在盐雨中化为齑粉。锁骨下的东珠彻底融入血肉,狼头刺青的双眼泛起金光——这才是真正的"龙抬头"!

萧煜跪在废墟中,手中攥着双生子的血书。真相残酷如刀:当年先帝为平北疆战乱,默许顾衡用子女与倭寇交易军械。徐阶假死脱身,是为将顾家血脉养成活祭品;而李承风,不过是帝王权术中最肮脏的那把刀。

"值得吗?"凤瑾抚过金错刀上的"丙戌验"铭文,父亲验盐时的叮嘱犹在耳畔。

萧煜将半枚虎符放入她掌心,缺口处的浪花纹已被鲜血填平:"从今往后,你便是执棋人......"

倭船号角声再次撕破天际。凤瑾望向海平面新生的浪花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腕间蛊虫摆出北斗七星,盐粒在掌心凝成新的谶言:

"凤临天下日,浪纹归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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