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与儿子李树斌儿媳王秀娟坐在院子的老槐树下,边说边擦眼抹泪。老太太思念娘家人,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一别几十年,他们再也没见过面。怀念亲人,思念故乡,这种心情可以理解。李树斌作为老太太的儿子,这点愿望他肯定要满足自己的母亲。当时,交通不便的沂蒙腹地,要想回一趟济南确实很不容易。不说别的,东崮村距离县城差不多100里山地,首先是交通不便,还要徒步到县城,就为这一点难坏了儿子李树斌。老太太别说走100里地了,哪怕走上十里八里也够她受的,因为她是裹足女人。
李树斌为此煞费周折,有时候他很想借生产队的独轮轿车,推着老娘去县城,而后前往济南省城。一百多里的山道,就凭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根本不可能完成,就算有人跟着拉车他也做不到。说不定还没到县城,他就倒下了。只因如此,他迟迟没有动身送老娘前往济南探亲。刘氏老太太岂能不知道儿子的身体状况呢?她始终没有逼迫儿子送她回娘家。在这点上,李树斌真的要感激母亲的宽宏大量。知子莫如母这句话说的一点不错。
1969年夏天,蚂蚱6岁了,说起来到了读书的年龄,由于东崮村偏僻、封闭,没有成立小学。别说六岁的蚂蚱没读书,就算十来岁的孩子在家里玩耍的多的是。孩子除了拔猪草,捉迷藏,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要么就是串东家跑西家惹事生非。这不蚂蚱来到隔壁的大娘家,大娘家的几个小女儿正在院子里玩耍,可能蚂蚱被尿憋急了,他对着几个女孩撒尿,撒尿就撒尿吧,还把尿撒到了一个小女孩身上。大娘家的二女儿羞红了脸,很生气的跑进屋里,向自己的老娘哭着告了蚂蚱的状。
“娘,蚂蚱又欺负妹妹了,他还把尿撒到妹妹身上。”
“这个作死的马蚱,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我要不打他,我就不是他大娘。”
大娘气哼哼的从屋里拿着棍子跑了出来,此时的蚂蚱正在挑逗刚才被撒尿的小女孩,大娘一看这还了得,立即火冒三丈,举起棍子就要打蚂蚱。蚂蚱见状撒腿就跑。这小家伙跑就跑吧,嘴里不住的喊着“老娘们,你追我呀,老娘们,你追我呀。”
大娘被蚂蚱气的把手里的棍子扔了出去,幸亏没打在蚂蚱的头上,要是打在头上恐怕小脑袋瓜当场被打开花。
蚂蚱不傻,他知道自己惹事了,一口气跑到远远的小河沟躲起来。蚂蚱逃走后,大娘去找到蚂蚱的奶奶刘氏告状。都说这个大娘护犊子一点都不假,告状就告状吧,她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哭边诉说。好像孩子欺负他们多厉害似的。刘氏一边安慰大娘,一边发狠要收拾不听话的孙子妈蚱,明眼人一看她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就算她想管教自己的孙子,根本就追不上。老太太心想让人家消消气,糊弄过去这事就算完了。可是大娘生蚂蚱的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前些日子她到菜地摘辣椒回来,只见自己的三女儿和蚂蚱两孩子趴在一起过家家,当时她就很生气,打了自己的女儿和蚂蚱两耳光。没想到这个蚂蚱不长记性,看来以后要好好的管教管教。
蚂蚱躲在河沟里抓一阵子螃蟹,他不小心还被一大个螃蟹掐了一下,细皮嫩肉的小手被掐出了一道血印。他有些生气,愣是把螃蟹的脚给掰掉了。蚂蚱没想到都是自己欺负别人的主,还让螃蟹给欺负了,他着实有些不开心。闲不惯的小家伙开始在小河沟里抓虾子,这一抓不要紧,水沟里的虾子确实太多了,脱下身上的衣服把这些虾子全部包在衣服里,妥妥了一大包。他起身快步从小河沟返回家里,蚂蚱心想晚上有虾子吃了,让自己的老娘用青辣椒炒虾子卷煎饼,吃起来肯定香。
蚂蚱回到家放下虾子后,准备出去玩,奶奶刘氏把他拦在了屋内。蚂蚱一看事情不妙,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奶奶,你拦着我干嘛?我还要去拔猪草。”
“拔什么猪草?家里一堆猪草,不用拔了。蚂蚱,告诉奶奶,刚才你惹谁了?”
“我没惹谁呀,我在小河沟里抓了很多虾子,奶奶,怎么了?”
“哦,真的假的?你敢欺骗奶奶,小心我打你屁股。”
“奶奶,我真没骗你。”
蚂蚱说着,从衣服里倒了半盆虾子。这些河虾有的还活蹦乱跳,刘氏看了一眼脸盆差不多足足有三斤多河虾,看来孙子不像撒谎,老人家想到这里后,她从门口走了进来。
“蚂蚱,听奶奶的话,千万别在外惹是生非,你娘知道饶不了你,做个好孩子好不好?”
“奶奶,俺没惹事,不要听别人瞎说。”
蚂蚱着说着,趁奶奶不注意,一溜小跑跑了出去。
晚上王秀娟放工准备回家做饭,她没想到隔壁邻居大嫂崔兰花拦住了她的去路。
“嫂子,你找俺有事吗?我还急着回家做饭。”
“他婶子,不是我不讲理,你呀要好好管管你的二儿子蚂蚱。”
“嫂子,蚂蚱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唉,何止是惹我生气啊,他白天跑到俺家撒尿撒到四妮身上。我说他了几句,他还骂我老娘们,前些日子他还趴在俺三妮身上,两个孩子过家家,我气的还打了他们。他婶子,你可要好好管管这孩子,不然以后长大会给你带来麻烦。”
“嫂子,我知道了,你消消气,回家我好好管教管教孩子。这个蚂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秀娟听着崔兰花又告上了蚂蚱的状,她的气真的不打一处来,这孩子太调皮了,如果不好好管教,长大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个样子?
晚饭,蚂蚱与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顿河虾,吃饭的时候他没敢炫耀。他知道自己白天又惹事了,惹了村里最不讲理的鹰脖子老女人。不知怎么搞的蚂蚱看着这个老女人就来气。上次他与鹰脖子三女儿过家家挨两巴掌,每次想起来蚂蚱心里就不痛快。
秀娟吃饭的时候显得很高兴,她不想在这阵管教自己的儿子。尤其老公身体欠佳,如果这个时候打孩子,孩子“哇哇”哭起来,弄得大家都尴尬。为此她忍了下来,等到饭后再收拾不听话的二儿子蚂蚱。
蚂蚱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妙,尤其奶奶看他的眼神不对,他知道现在不跑等待何时?不然的话,晚上这顿揍肯定会挨在身上。蚂蚱想到这里后没有声张,悄悄的想要溜走,一旁吃饭的老大子勇看出了端倪。他想抓住二弟交给娘亲发落。可他一把没抓住,还是给蚂蚱跑了。
山村里的孩子没有其他好玩儿的游戏,除了晚上捉迷藏,就是打瓦打拉子。
蚂蚱很有号召力,他跑在大街上咳嗽了几声后,胖子、福田、二蛋、文志几个孩子应声而来,后来蚂蚱三弟子伟也来了。另外还有几个女孩凑热闹,凤花、兰兰、臭妮、大妏、秀云等。在玩游戏之前蚂蚱发话了。
“你们给俺听着,玩归玩咱定个规矩,谁输了都不能耍赖皮,要围着院子跑十圈。”
“俺不同意,跑十圈太多了,咱先来石头剪子布。谁赢了谁定规矩。”
“胖子你想挨揍啊?我的话就是规矩,不想玩滾蛋。”
胖子听到蚂蚱发出狠话后,他往后退了几步,他知道自己不是蚂蚱的对手,他们俩打过多次架,每次都是他败给蚂蚱。自从上次蚂蚱拿石头砸在他的小腿上痛了几天,就那一次他彻底服了。
“胖子,你玩不起就不玩,这几天俺没揍你是不是皮又开始痒痒了?”
“蚂蚱,刚才俺错了,跑十圈就跑十圈,俺不一定输。”
“这对了嘛,请记住,以后最好不要给我犯犟。当心,我的拳头不认人。我和兰兰一头,胖子和凤花、福田和臭妮、二蛋和大妏、文志和秀云,我们几对一起玩,现在开始打瓦,谁输了谁跑。”
比赛刚刚开始,蚂蚱的第一组来个开门红他和兰兰赢了,经过了第一轮比赛,二蛋和大妏输了。大妏有些咳嗽蚂蚱没让她跑步,二蛋一个人受罚感觉到不公平,若大的院子跑十圈的话,肯定跑出一头汗来,没办法他又不敢硬刚蚂蚱,只好嘴里嘟嘟囔囔的跑了起来。他还没跑几圈蚂蚱的三弟子伟有些着急来到蚂蚱身边,小声哀求“二哥别玩了,咱回家吧。”
“要回家你回,俺不回,刚出来多大会,还没玩上瘾呢。”
“二哥,走吧。”
“不走,你耳朵聋啊,再怄着走,当心俺揍你。”
蚂蚱举起拳头想吓唬吓唬弟弟,没想到弟弟胆小吓哭了。母亲秀娟老远听到三儿子子伟的哭声,她的心里十分生气,没想到这个蚂蚱谁都好欺负,自己的弟弟也不放过,如果不严加管教以后那还了得。
“蚂蚱,作够了吗?快滚回家去,你敢欺负弟弟娘打断你的狗腿。”
“娘,俺没欺负弟弟,俺大声说两句他就哭了。”
“还敢犯犟,你不欺负他会哭吗?”
秀娟说着生气走过来,狠狠拧着蚂蚱的耳朵,蚂蚱咧着嘴喊着“痛痛痛”,不情愿的回家了。一群孩子很快散去,胖子一旁捂着嘴偷乐,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觉得很解气。平时喜欢欺负人的蚂蚱碰到克星,他谁也不放在眼里,看到老娘就像耗子见猫。真应那句话,辣椒香豆腐一物降一物。
憨厚朴实的沂蒙山人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东崮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勾心斗角的事情一样少不了。村子刚上任了一位年轻的大队长,此人叫毛驴,他的脾气比毛驴还犟,你敢抽它一鞭,它敢踢你两脚。这个毛驴天不怕地不怕,在村里横着走。虽然他没有欺男霸女,但是也没少干欺负人的事。据说前些日子他爹病了,医生劝病人忌猪肉,他老爹很馋眼见生产队里宰一头猪,嘴里嘟囔着“医生说了忌讳猪肉不忌讳猪脑,快给我盛碗猪脑。”他的儿子毛驴听到这句话后很生气,盛了一大碗猪脑,递给了老爹。老人家看到猪脑后,馋的口水都流了下来。而后不要命的吃了起来,没想的这碗猪脑断送他的一条老命。事后,村民们在背后嘀咕,都说这老头不该死的,为什么他的儿子偏偏让他吃猪脑?有的村民拍手称快说是报应。总之跋扈的毛驴在村里给人们的印象并不好。
毛驴一家人是外地来的逃荒户,有人说,这家人解放前是从江苏淮安过来,也有人说他们是安徽凤阳人。毛驴的老爹是出了名的老木匠,他的一手好手艺,可惜没有传承下去。老木匠两个儿子大的叫毛驴,二儿子小名二怪,不过他的二儿子名字起的怪怪的,但是人缘比较好。二怪参军去了部队,来信说他在部队表现的很好,入党一年多准备提干了。东崮村虽说是穷山僻壤,只要有人去当兵,表现的都不俗。村子自从解放后走出去了十多个当兵的人,这些人不几乎都转干了。虽然只有小学文化的二怪在部队表现的很优秀,去年还送来了他在部队的立功喜报。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毛驴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拿着李树斌开刀。他也许有自己的理由,李树斌是干部子女,虽然他的老爹李久盛为国家立下汗毛功劳。这并不代表儿子能为国家做出多少大贡献?李树斌,有文化是不假,好端端的工作他不去,为什么霸占着村文树这一职?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李树斌的小姨子介绍给了他的弟弟二怪,说起来两家人还是亲戚关系。这个毛驴,难道真的要六亲不认?无论从哪个逻辑上来讲都讲不通?他为何要找李树斌的麻烦?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