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雪原最是寒冷。风成趣走在最前面，靴子踩碎薄冰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此刻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星光还未褪尽，照得雪地泛着幽幽蓝光。她刻意放慢脚步，好让身后四个跌跌撞撞的预备生能跟上。
"风姐……"狄小虎突然弱弱的开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这里寻常的罗盘是会被干扰的吧？"
时界俯身驼起虚弱的伊乐，而风成趣简明扼要答道："我的怪物会主动记忆进入木屋人员的身上气味，包括你们四人，从你们联系不上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
她顿了顿，接着道："虽然你们的足迹已经看不清了，但好在还有雪人在树干上留下的痕迹，于是我就顺着路线来到了冰窟，果然遇到了你们，还好一切不算晚。"
楚振江拄着长枪当登山杖，闻言抬头："我们在之前遇到的那些雪怪，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完众人描述的来龙去脉后，风成趣的脚步在雪地上微微一顿，她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上凝结的霜花，这个简单的动作给了她片刻思考的时间。
"你们看到的那些……"她重新戴上眼镜，"不是幻觉，而是记忆。"
狄小虎的呼吸一滞，亚克医生被火焰吞噬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还留着被雪球划出的伤痕，跟火灼烧一般火辣辣的疼。
风成趣指向远处一棵被积雪压弯的雪松："灯笼雪人是雪山深处的C级群居性元素系怪物，会读取闯入者的记忆，找到你们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她的手指移到太阳穴位置，"然后像凿冰一样，把那些画面硬生生塞进你们的脑子。"
琳娜抱紧了怀里的古琴："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画面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风成趣踢开一块挡路的碎冰，"灯笼雪人会把真实的记忆扭曲成最痛苦的样子，你母亲的声音，亚克医生的样貌，楚振江的父亲，都是真的，但场景是它们设计的陷阱。"
楚振江愤愤的把长枪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痕："这帮畜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成趣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就跟人需要一日三餐一般，饿了的野兽需要养料。"
御岚羽突然停下脚步，异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些被冻住的人……脸上的表情……"
"没错。"风成趣的声音轻了下来："他们在幻境里看到了最渴望的东西。有人见到了死去的亲人，有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物，等回过神来，已经被冻在冰里了。"
"你早就知道里面有雪怪这种东西，"琳娜突然意识到，"所以你才阻止所有人进入。"
风成趣的镜片闪过一道冷光，她没有立即回答琳娜的判断："这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在奉行我应尽的职责。"
"不，不止如此，雪原深处遇难的怪物大师中……有你的亲人，对吗？"狄小虎小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风成趣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日光下，她胸前那枚勋章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我哥哥。"最终，她轻声承认，"三年前，他带队进入禁区执行机密任务，五个人都是顶尖的冒险系怪物大师，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官方报告说是暴风雪中意外身亡，但……"她摘下勋章，看向倒塌的冰窟方向："你们看到冰窟遇难者的样子了，那不是自然灾害能造成的。"
琳娜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清脆的咔嚓声惊飞了不远处栖息的雪雀，风成趣呆滞的目光追着那群飞鸟，直到它们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御岚羽的异色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风成趣摘下了那枚勋章，翻过来时，背面几道细小的刻痕在晨光中清晰可见——"7.13.5"。
"这是……日期？"狄小虎眯起眼凑近看了看。
风成趣摇头："不，我试过所有可能的解码方式。"
守林人突然把勋章按在附近一棵雪松的树干上，树皮立刻浮现出淡蓝色的荧光纹路，与刻痕完全吻合。"直到发现这些树。"
她带着众人绕到一处背风的岩壁后，这里积雪较薄，裸露的岩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记号。风成趣的指尖抚过那些刻痕，最后停在一个奇怪的符号上，每个圆圈里套着三条波浪线，形似简化版的衔尾蛇。
"很明显，这是乌洛波洛斯的标记。"她的指甲在符号上狠狠一刮
楚振江猛地抓住岩壁，冻伤的指尖传来刺痛："食尾蛇？！所以那些雪人是——"
"试验品。"风成趣的黑色枪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或者说，守卫。"
"所以你一直在收集情报。"楚振江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伸手触碰树干，荧光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像活物般游走。那些纹路逐渐组成一幅模糊的地图，中央有个醒目的红点，像是祭坛的模样。
一阵刺骨的风掠过雪原，卷起细碎的雪粒。时界银白的皮毛在风中轻轻颤动，它低头蹭了蹭风成趣的手背，像是在安慰自己的主人。
"是的，每个被救的游客都要用情报换命，并被我的怪物复制去一部分技能。"风成趣把勋章收回衣领，"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拼出禁区五分之一的地图，而剩下的全是未知。"
“为什么不向怪物大师管理协会的高层求助呢？”狄小虎对此感到不解，“狮子曜得知这些，一定会派出相关人员解决问题的！”
“呵。”风成趣眼睛虚眯，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冷声道：“一方面，我向管理协会的人员求助过，但我的请求都会因为缺乏确凿证据石沉大海，我怀疑协会高层或被食尾蛇渗透，只能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
“另一方面，我怕打草惊蛇让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要是被食尾蛇察觉，销毁了人证物证的话……”
答案不言而喻，众人沉默地跟在后面，靴子踩雪的声音格外清晰。
狄小虎突然加快脚步，与风成趣并肩而行："风姐，那些雪人既然是你口中的试验品，那他们是食尾蛇造出来的对吗？"
风成趣的镜片闪过一丝蓝光："不，雪人存在的时间比食尾蛇还久，他们与这片雪山同岁。"她拨开挡路的树枝，"但现在的雪人，估计被改造的超出了C级。"
"改造？"御岚羽的声音陡然提高。
风成趣点点头："根据怪物图鉴说明，正常的元素系C级雪人只会把人冻住，让他们进入无法行动的状态等死而已。但很明显，这种拙劣的方式，根本威胁不到身经百战的怪物大师。"
守林人的声音冷得像冰："但你们遇到的这些，会主动捕猎，会设陷阱，甚至懂得利用人的记忆最脆弱的部分制造幻觉，这已经超出了该等级和属性的范畴。"她摸了摸时界的头，"就像被装上了新的指令，有人在指示他们这么做一般。"
楚振江的眉头紧的好像能夹死一只苍蝇："元素系的怪物却使用出超能系的技能确实闻所未闻，但如果是食尾蛇的话，能做到改造雪人这点就合理了。那我们看到的树干上荧光是……"
"导航标记。"风成趣点头，"食尾蛇为他们自己人指路的，以便于行动。"
天色渐亮，雪地反射的阳光越来越刺眼，风成趣从长袍口袋取出四副护目镜分给众人："雪盲症比雪人更致命，想成为一位合格的怪物大师，最基本的是了解地形。"
四人戴上护目镜，世界顿时蒙上一层深蓝。狄小虎他看见走在前面的风成趣背影单薄得像张纸，白色风衣下摆已经被冰雪浸透成灰色。那个总是一脸冷漠的守林人，此刻正无时无刻的为他们着想。
"风姐……"狄小虎突然加快脚步，"对不起。"
风成趣的脚步再次顿了一下，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该擅自带领队员行动。"楚振江跟上来，声音闷在衣领里，"更不该质疑你的警告。"
风成趣突然停下，转身时金丝眼镜链在空中划出细小的弧光。她看着四个满脸冻伤的少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知道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强烈要求你们四人来雪山当志愿者吗？"
众人茫然摇头。
"因为我查过机密档案，你们是近五年里从食尾蛇事件中，唯一逃出来的预备生小队。"她的目光扫过每个预备生稚嫩的脸，"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或许我可以信任你们，协助我落实真相。"
雪原突然安静得出奇，一只雪兔从灌木中窜出，又迅速消失在雪幕后。
"到了。"她指向不远处升起的炊烟。
木屋已经近在咫尺，烟囱里飘出的炊烟在灰白的天空中划出淡淡的痕迹，她在门前停下，转身看着四个满脸冻伤的少年。
"进去再说吧，我给你们简单处理下伤口。"她推开门，暖意混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时界最后一个进屋，用犄角轻轻带上了门。
而在此刻，格拉希亚雪山深处的某处，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在阴影中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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