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多奇山，青城、峨眉二山闻名天下，其中青城更是天下三大正派之一青云观所在。青城、峨眉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大山、小山延绵不绝，直通域外。
在巴蜀之西，有一小小山头，唤作巫鬼山。说是百年前曾有巫鬼出世，现在还有一座乌云观在半山腰镇住巫鬼。说是道观，其实只有坐南朝北三间茅屋，正中一间供奉三清祖师，东屋做了小道士六一和老道士无虚的卧房，西屋是厨房兼客厅。茅房侧面还有狗圈，是老狗大黄的住所。
巫鬼山脚下散落着百十户人家，形成一个小小村落。村中人都姓赵，靠耕田为生。因为土地肥沃，这几年风调雨顺，村民生活也还算得上富足。村中大事无非割麦插禾，再就是生老病死。这时候就用得着乌云观的两位道士了。
老道士能掐会算，无论是建阴宅阳宅，还是算命测流年，都难不倒。尤其是有人去世，要办一摊子法事，更是少不得他。此地没有医生，最近的镇子也要翻两座山。因此有人生病，人们还是去找老道士。老道士也从不推辞，望闻问切之后，就从西屋里拿出两包草药，往往药未喝完，病人就能下地了。只有撞邪遇鬼，赵大爷，本地村长兼族长，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没有见村里哪个人碰到过，也就无缘见识老道士驱邪除鬼的本领。
小道士六一刚满十五岁，浓眉大眼，胖胖的身子，整天跑前跑后，背背扛扛，只是给老道士打打下手，还没有真的干下个什么。村民也不把他当道士看，只和村里的年轻人一般对待。还有人看着小伙子勤快精神，想给他做媒的。
六一每天的工作就是给三清祖师上香，念一段经，喂鸡遛狗，伺候房前屋后一亩三分菜地。有法事、有病人，就给师傅打下手、拎东西，熬药煎药。无事时则春看百花秋看月，日子过得十分闲适，性情也养得十分平和。
直到至元十二年冬至这一天，两位道士做完晚课，已有三更，正准备睡下，就听见大黄呜呜直叫，接着有人急匆匆敲门。六一开门，见是村长赵大爷，带着村里一个年轻人赵二虎，两个人一身全白，原来是冒雪来的，显然是有急事。
赵大爷顾不上寒暄，直问六一：“老道长在不在？村里有人病了，急病。”
无虚道长早听清楚了，赶忙迎上来：“谁病了？什么症状？”
赵二虎在旁边搭腔：“我弟赵三豹，脸色蜡黄，直吐黑水。”
“黑水什么味儿，臭不臭？”
“可臭了，就像脏衣服泡在水里，三年没洗。”
老道士眉头微皱，吩咐六一：“带上法剑、罗盘、草药，牵上大黄，我们即刻下山。”
老道士也不点灯照亮，提气直奔赵二虎家。六一带着老黄紧随其后。赵二虎年轻力壮，连跑带奔，也还能跟上。只苦了赵大爷，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远远落在后面。
赵二虎家里三兄弟，都正值壮年，能干肯干。兄弟感情很好，没有分家，日子过得红火，盖了五间大瓦房。建屋的时候老道士给看的风水，以前来过，直奔还亮着灯的赵三豹屋里。没进门，就闻到一股臭味。
一行人进门，只看见赵三豹躺在炕上，边上放着木盆，木盆里一滩黑水散发出阵阵奇臭。赵三豹的母亲赵妈、大哥赵大彪、赵三豹媳妇都在旁边伺候着，见老道士进来，都松了口气，齐喊道长救命。无虚道长的医术在村里是有口碑的。
老道士走近赵三豹，只见他双眼紧闭，脸色蜡黄，难受得直哼哼。身上一抖一抖似乎害了疟疾，嘴角还有一道黑色痕迹，是刚吐完留下的黑水。老道士扒开病人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脉，突然把病人的被子掀去，把衣服扒开。只见病人皮肤下面有一道凸起，沿着血脉来回游走，从胳膊走到大腿，又从脚尖走到指尖，仿佛有一只虫子在皮肤下面。每走一遍，赵三豹的皮肤就黑一些，现在手脚已经全黑了，还在往身体中间走，眼看着就要蔓延到胳膊小腿了。
无虚道长皱紧眉头、一字一顿地说：“三豹不是生病，是中了巫毒。”满屋人大吃一惊，“巫毒”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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