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秋在焦糖味的浓烟里狂奔,火星子像流放的萤火虫扑在肩头。苏月泠的鹅黄裙裾在火舌间忽隐忽现,他忽然想起穿越前夜母亲病床边的监护仪,那些跳动的数字和此刻樊楼梁柱的爆裂声一样刺耳。
"让开!"漕帮汉子们撞开他肩头,桐油桶滚过青砖地。赵砚秋望着他们背上狰狞的烫伤疤痕,那是去年腊月樊楼逼债时烙下的——八十贯印子钱能买断多少人的脊梁?
"小心!"
苏月泠突然拽着他扑向墙角,燃烧的糖霜在空中炸成金雨。她发间木槿花香混着焦糊味,让赵砚秋想起父亲咳血时攥着的药包。那个总把算盘珠子擦得锃亮的男人,如今在破庙草席上连汤药都端不稳。
"东厢还有三个伙计!"陆惊涛的狐裘燎出破洞,白玉般的脸沾着炭灰。赵砚秋这才发现他右耳缺了小块——漕帮少主的位置,怕是用更惨烈的代价换来的。
火场深处传来孩童啼哭。
赵砚秋抄起浸透的棉被往身上裹,布帛撕裂声让他想起典当祖宅那日,母亲留下的蜀锦被面被债主撕成抹布。"等我回来!"他对苏月泠喊,却更像是对另一个时空里化疗的母亲承诺。
热浪舔舐着脚踝,赵砚秋在塌陷的楼梯间摸索。八岁小帮工蜷在酒瓮后,眼睛被烟熏得通红,怀里还抱着个陶罐——里面是东家克扣的三个月工钱。
"松手!"赵砚秋去掰孩子的手。
"阿娘等钱抓药..."孩子嘶哑的哭腔像把钝刀。
浓烟突然灌入肺叶,赵砚秋眼前浮现父亲佝偻的背影。那年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父亲偷偷卖掉了传家玉佩。玉佩当票至今压在他现代公寓的枕头下,穿越时竟成了系统激活的密钥。
"我替你保管。"他扯下腰间钱袋塞进孩子怀里,"这里面是樊楼欠你的十倍!"
陶罐坠地碎裂的脆响中,赵砚秋扛起孩子冲向火光缺口。房梁轰然塌落时,他感觉后背撞进个温软的怀抱——苏月泠的水袖缠住横梁,发簪在烈焰中熔成银泪。
漕帮汉子们用血肉之躯架起人桥。赵砚秋踏过那些结着盐霜的伤疤,忽然明白为何陆惊涛总在算盘上刻漕工的名字。滚烫的瓦砾雨中,每个人都在为别人掌灯。
当最后个伙计被推出火场,陆惊涛突然拽住赵砚秋衣领:"你钱袋里根本没有钱!"
"有比钱更金贵的。"赵砚秋望向蜷在母亲怀里的孩子,那妇人正撕下衣襟给他包扎烧伤的手——就像穿越前夜,护士为母亲处理化疗渗血的针孔。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樊楼化作满地星火。苏月泠默默递来伤药,指尖在他灼伤的手背停留片刻。她腕间旧疤隐约可见,那是被家族当作棋子联姻时割腕留下的。
"其实我..."赵砚秋刚要开口,北面突然传来马匹嘶鸣。十八盏惨白灯笼浮现在长街尽头,轿帘上"蔡"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赵公子善心可嘉。"轿中人扔出个染血的布偶,正是他昨夜给小乞儿的糖人,"可惜汴京城容不得菩萨。"
布偶腹腔滚出半块带牙印的麦芽糖,糖渍里泡着根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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