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糖的焦香混着血腥味在舌尖泛开,赵砚秋攥着半块黏稠的糖块,指甲掐进掌心的旧疤。那孩子蜷在医馆草席上昏睡,裹着麻布的右手缺了尾指——就像父亲当年为护住账簿,被樊楼打手剁去的小指。
"城南破庙。"陆惊涛突然将染血的糖人拍在药柜上,饴糖捏的兔子耳朵缺了一角,"今早有人在神像后面发现这个。"
赵砚秋触碰残缺的糖耳,眼前突然闪过系统光幕:【触发记忆回溯功能】。画面里八岁的自己攥着融化的大白兔奶糖,看催债人把父亲按在当铺门槛。那年暮春的槐花落进血泊,和此刻医馆窗外飘的柳絮一样苍白。
苏月泠默默递来汤药,腕间新缠的纱布渗着血印。昨夜她徒手掰开带火的房梁时,赵砚秋看见她小臂内侧的烫伤——形如聘书火漆印的伤疤,是拒嫁蔡京义子时烙下的。
"他们要你三日内凑齐三百贯。"陆惊涛掀开药罐,蒸汽中浮着张当票,"你爹典当祖宅的契书,在蔡九郎手里。"
罐底沉着的党参突然让赵砚秋胃部抽搐。穿越前最后那个凌晨,他就是在中药房抓完药遭遇车祸。此刻医馆后堂飘来的当归味,与ICU消毒水的气息在鼻腔重叠。
"我去赎人。"他抓起当票往外冲。
"用命赎?"陆惊涛的算盘横在门前,十三枚铁算子叮当作响,"你可知昨夜救火时,漕帮三个弟兄的卖身契被樊楼扣了?"
檐角铜铃忽被疾风撞响,十匹黑马踏碎长街晨雾。马背上的汉子们脖颈烙着"盐"字,最前头那人扬手抛出个陶罐——正是孩童死死护着的工钱罐,罐口沾着半片带血指甲。
"小郎君善心泛滥,可想过善堂里三十八个孤儿?"为首的刀疤脸甩出叠借据,泛黄的麻纸密密麻麻按着血手印,"今早他们可都少了个指头。"
赵砚秋感觉后槽牙渗出血腥味。他忽然理解父亲为何明知假账要背,只因当年掌柜抱着啼哭的幼子跪在门前。那些血指印里有个特别小的,指甲盖还粘着糖霜。
"你要的在这里。"苏月泠突然掀开帘子,怀里抱着雕花木匣。赵砚秋认出这是她从不离身的妆奁,汴京暴雨夜她宁可自己淋湿也要护着的匣子。
陆惊涛的算盘珠突然卡住——匣底铺着的不是珠钗,而是女子带血的裹胸布。最上层摆着对翡翠耳坠,水头极好的玉料上刻着蝇头小楷:苏氏族长女,年十五,抵债纹银八百两。
"苏姑娘不可!"老医师的艾灸条跌落火盆。三年前药铺学徒被抵债的画面突然涌入赵砚秋脑海,那个总给他多包甘草片的少年,被拖走时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刀疤脸狞笑着抓向木匣,赵砚秋突然抄起药杵砸碎陶罐。当三百枚铁钱滚落满地时,他红着眼嘶吼:"告诉蔡九郎,今夜子时,我用《青囊经》换人!"
漕帮的晨钟撞破寂静,陆惊涛的狐裘在风里翻卷如招魂幡。他沉默着拾起一枚铁钱,钱眼对着赵砚秋心口:"你可知这本医书,能换多少条漕工的命?"
"我爹说过..."赵砚秋擦去孩童额头的冷汗,"药王孙思邈写《千金方》时,在扉页刻了'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医馆后巷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众人冲出去时,只见熬药的泥炉翻倒在地,本该昏迷的孩子正瘸着腿往巷口爬,断指在青砖上拖出血线。他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露出半块发霉的麦饼。
"阿娘..."孩子把麦饼按在心口呢喃,"不疼..."
苏月泠突然背过身去,赵砚秋看见她肩膀在轻微颤抖。三年前那个雪夜,她是否也这样攥着母亲最后的簪子,看它被当铺掌柜扔进臭水沟?
陆惊涛的算盘珠突然迸裂,十三颗玉珠滚进阴沟。他弯腰去捡时,后颈露出道陈年鞭痕——形如漕运航线图,每个港口都浸着血痂。
"子时我去。"赵砚秋撕下衣摆裹住孩子渗血的断指,布条上渐渐晕开的血渍,像极了穿越那夜图书馆窗外的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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