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苏月泠弟弟脸上的血痂,他脖颈的银锁片在闪电中泛着冷光。赵砚秋握着孩子逐渐冰凉的手腕,忽然想起ICU里母亲逐渐平直的脉搏。那时监护仪的警报声与此刻囚车铁链的哗响,在他耳畔交织成催命的鼓点。
"阿姐..."男孩忽然睁眼,指尖勾住苏月泠腰间残破的香囊。香囊里滑出半粒樟脑丸,沾着雨水泥泞滚到赵砚秋脚边——这分明是他穿越前夜,塞在母亲病号服里的驱虫药。
陆惊涛突然撕开囚车底板,潮湿的木屑间露出个盐渍斑斑的拨浪鼓。当他颤抖着摇响鼓柄时,远处竟传来此起彼伏的鼓声回应。三百漕工齐刷刷扯开衣襟,每个人心口都绑着褪色的拨浪鼓,鼓面朱砂画的孩童笑靥被雨水泡得模糊。
"十年前今夜..."老刘的砍刀劈开囚车锁链,"我闺女被腌进盐缸时,也戴着这样的银锁。"刀尖挑起的银链上,小铃铛里塞着张糖纸,墨迹晕染的"爹"字依稀可辨。
赵砚秋的银针突然在掌心发烫,系统光幕在雨幕中投射出全息影像——每个孩子锁骨间的"盐"字烙印,竟组成了幅大宋漕运图。最刺目的红点标注着扬州盐仓,那正是他父亲当年运药材失踪的码头。
"东南三里有破窑!"女娃突然咬破舌尖,在赵砚秋掌心画出血符。这让他想起母亲最后一次在他手心写字,癌痛让她连"痛"字都写不全。
苏月泠背起弟弟就往雨幕里冲,绣鞋陷进泥泞时,赵砚秋看见她脚踝的旧伤——形如镣铐擦痕。当年蔡府侍女说,她为追囚车被铁链拖行半里,碎石路上都是血脚印。
破窑的土墙在闪电中忽明忽暗,赵砚秋踹开朽门的瞬间,腐臭的盐腥味扑面而来。三百口陶缸排列如坟冢,每口缸沿都刻着生辰八字。最小的陶缸里泡着具女童骸骨,腕间银铃铛系着半截红头绳——与陆惊涛藏在枕下的一模一样。
"阿雨..."陆惊涛跪倒在盐缸前,盐粒从指缝簌簌而落。赵砚秋忽然明白他为何总将算盘珠擦得锃亮——十年前那个雨夜,他就是用这算盘生生撬开了妹妹的盐缸。
窑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赵砚秋的银针脱手钉入暗处。惨叫声中,个侏儒捧着陶罐仓皇后退,罐口露出的糖人兔子缺了耳朵——正是女娃被斩断的尾指形状。
"他们在炼童男童女血做胭脂!"苏月泠掀翻陶罐,凝固的血膏里混着细碎指甲。她突然干呕起来,簪子掉落时扯散发髻,露出耳后陈旧的烫伤——形如胭脂盒印。
系统突然发出蜂鸣:【检测到大规模中毒反应】。赵砚秋回头望去,三百漕工正接二连三跪倒,他们心口的"盐"字烙印渗着黑血。女娃蜷缩在盐堆里,将半块糖饼塞给昏迷的男孩:"阿弟吃..."
陆惊涛的算盘珠突然迸裂,玉珠滚过盐堆发出琴弦般的悲鸣。当他拾起沾血的玉珠时,窑顶突然塌落大块土石。月光从破洞倾泻而下,照见盐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孩子们用指甲抠出的"娘"字。
赵砚秋的银针在盐壁上刮下粉末,系统光幕闪现出化学式。他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个狂风的深夜,自己也是这样将抗癌药与盐水混合。当他将盐粉撒向中毒的漕工时,老刘突然咳出只通体血红的蛊虫。
"小心!"
苏月泠的水袖卷住赵砚秋的腰,带他滚向盐缸后的阴影。蛊虫群振翅的嗡鸣声中,她发间的木槿花香混着血腥味,让赵砚秋想起母亲化疗时病房里的消毒水气息。
陆惊涛突然扯开所有衣衫,盐晶从他全身伤痕簌簌掉落。当蛊虫扑向他裸露的伤口时,盐粒遇血竟燃起幽蓝火焰。火光照亮窑壁最深处的刻痕——那是用孩童乳牙拼出的三个字:
**庆历三年**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