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青石村的灯火在雨中晕成团团昏黄，像是被泼了水的宣纸。
林小凡蜷缩在石台角落，稻妖盘踞在身前，叶片上的青光映得他脸色惨白如纸。山道上的马蹄声碾碎雨幕，火把的光刺破黑暗，隐约能瞧见玄火宗弟子黑袍上的赤纹——那是外门弟子的标记，袖口绣着三簇火苗，代表最低阶的“燃薪境”。领头的中年人面如刀削，额角一道蜈蚣疤泛着暗红，马鞭直指石台：“那小子！噬灵鼠的妖气是从你这儿散出去的！”
林小凡攥紧稻种，喉咙发干。老瘸叔缩在村民堆里，蓑衣上的破洞还挂着噬灵鼠的灰毛，浑浊的眼珠子躲闪着不敢看他。刘婶抱着昏迷的虎娃哭嚎，怀里孩子的额角泛着不祥的青黑，手指甲缝里渗出的黑线与噬灵鼠獠牙上的毒纹如出一辙，每哭一声，那黑线便往心口爬一寸。
“仙师明鉴！”村长扑通跪进泥水里，额头磕得砰砰响，混着雨水的泥浆糊了满脸，“定是这小子招了邪祟！他爹娘当年就死得不干净，这回连累全村……”
话未说完，稻妖突然暴起。叶片如刀割向玄火宗弟子，却被一道火符轰成焦炭。中年人翻掌亮出赤铜令牌，冷笑道：“区区精怪，也敢造次！把这妖人拿下，灵稻充公！”令牌上的火纹忽明忽暗，雨点落在表面竟嘶嘶蒸成白汽。
林小凡丹田剧痛，碧玉灵稻的虚影在神识中摇曳，根系扎进黑血的土壤里发出吮吸声。虚影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层水幕：“灵田初成，尚需三日温养……不可硬拼！”
他抓起最后一把稻种撒向人群，翡翠色的藤蔓破土疯长，缠住马蹄的同时也绊倒几个举锄头的村民。李二狗家的铁锄砸在石台上，溅起的火星子燎焦了藤蔓，焦糊味混着雨腥气冲进鼻腔。趁乱翻身滚下石台，泥浆糊了满脸，粗布衣被碎石划开几道口子，血珠子刚冒头就被雨水冲淡。身后传来暴喝：“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马蹄声如闷雷碾过石道。
破庙的残瓦挡不住雨，林小凡缩在斑驳的神像后发抖。蛛网密布的供桌上摆着半截霉烂的蜡烛，烛泪凝固成诡异的爪形，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捏出来的。胸前的玉佩烫得惊人，灵田里的黑血已被碧玉灵稻吸去大半，稻穗低垂，竟结出三颗龙眼大的青珠，表面浮着螭纹，像是把玉佩上的图案拓了下来。稻杆上裂开几道细纹，渗出的汁液泛着金芒，滴在黑土里竟长出米粒大的嫩芽。
“青帝血凝成的灵种……”虚影浮现，指尖轻点青珠，每碰一下身形便淡一分，“服之可暂借灵力，但若三日内未以天火淬体，必遭反噬。”
林小凡捏起一颗青珠，莹润的外壳下隐约有血丝流转：“天火？上哪儿找？”
“西北三百里，毒瘴谷。”虚影的衣袂开始透明，声音像是从极远处飘来，“地火·青莲将现，只是……”
庙门轰然洞开，朽木碎屑溅到供桌上。
“找到你了。”玄火宗弟子举着火符逼近，火光映出他额角的疤，那疤痕竟像活物般蠕动，“交出灵稻，留你全尸！”
林小凡吞下青珠，喉间灼如刀割。碧玉灵稻的根系突然穿透地砖，缠住那人的脚踝。灵力爆发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嘶吼：“我的田，谁都抢不走！”藤蔓绞碎火符，火星溅到供桌上，点燃了霉烂的蜡烛。诡异的事发生了——火焰竟是青色的，舔舐过的地方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像是谁用指甲生生刻上去的。
“青帝历七百载，玄火宗屠我族人……灵田尽毁……”林小凡瞳孔骤缩。血字如蛇游走，在墙面织成幅惨烈画卷：赤袍修士持火剑劈砍灵植，农夫打扮的男女被烈焰吞没，婴孩在焦土上哭嚎。虚影的声音陡然凄厉：“快走！这是血咒回溯！”
玄火宗弟子掐诀召出第二道火符，却见青色火焰顺着他的袖口爬上手臂。皮肉焦糊的臭味混着惨叫充斥破庙，林小凡撞开后窗跌进雨里。身后传来癫狂的笑声：“你以为逃得掉？宗主早算到青帝余孽未绝……啊！！！”惨叫戛然而止，青色火苗窜上房梁，整座破庙轰然坍塌，火光中隐约有血字浮空—— “血债血偿”。
泥浆没过脚踝，林小凡深一脚浅一脚往林子里钻。掌心青珠还剩两颗，螭纹比先前淡了些，像是被水泡褪色的墨迹。丹田处的灼痛逐渐蔓延到四肢，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袖口擦过灌木丛的叶子，竟带起一缕焦烟。
“反噬开始了。”虚影的声音越发微弱，几近耳语，“毒瘴谷……地火……”
林小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僵住。前方老槐树下站着个人，素白衣裙不染纤尘，伞面上绘着墨竹，雨滴在离伞三尺处自动滑开，在泥地上圈出个干燥的圆。女子转身的刹那，他嗅到淡淡的药香，像是雪后松针混着晒干的茯苓。
“碧玉灵稻的气息。”白芷的眸子冷如寒潭，腕间银镯刻着百草纹，指尖拈着片枯叶，“你是青帝后人？”枯叶在她掌心燃成灰烬，灰烬落地竟长出一簇嫩芽，转眼开出一朵苍白的花。
林小凡后退半步，藤蔓从袖口钻出，却在触及白芷周身三尺时枯死落地。“医仙谷的‘枯荣术’……”虚影勉强凝聚成形，“你若助他取得地火，灵稻分你三成。”
白芷轻笑，伞沿微微抬起：“我要五成。”
远处传来玄火宗弟子的呼喝声，火把的光在林间忽闪。林小凡咬牙吞下第二颗青珠，螭纹彻底消失的刹那，丹田仿佛有岩浆炸开：“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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