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里，铁链刮擦岩壁的声音像是厉鬼的指甲在抓挠棺材板。林申蜷缩在矿洞最深处的积水坑里，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这具身体三天前被监工抽断的肋骨还在渗血，而他的意识还残留着实验室消毒水的气味。
"瘴鬼索命啦！"
凄厉的惨叫突然刺破黑暗。林申数到第二十七次滴水声时，第三个刑徒栽倒在运矿车旁。摇曳的矿灯光晕里，那人青紫色的指尖正在玉化，排泄物中的血丝像蛛网般黏在玄武岩上。
"苍狼部族的病羊。"监工用青铜剑鞘挑起死者衣襟，狼头刺青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幽绿，"扔去填西坡废矿井。"
林申的喉结动了动。作为医科大学研究生，他太熟悉这种症状——放射性物质引发的细胞异变混合着细菌性痢疾。左手腕的玄铁镣铐突然收紧，"癸未七六"的编号在皮肤上压出血痕。
"瘸子！"监工一脚踢翻盛满独头蒜的陶罐，"再磨蹭就拿你填井！"
石臼里的蒜泥溅在岩壁上，泛起的荧光让林申瞳孔骤缩。脑中的天机镜突然泛起蓝光，半透明的光幕上浮现《齐民要术》残卷："取独头蒜三升捣汁，澄取清者...忌与藜芦同服。"
"灵犀值17/100。"机械音在颅骨内震荡，"模糊检索可能引发时空涟漪。"
林申抓起燧石片划开掌心，鲜血滴入竹筒制作的离心器。当第八次摇晃时，麻布滤出的琥珀色液体突然沸腾，蒸腾的雾气中浮现出星象图纹。
"你在炼蛊？"
七枚银铃的震颤声从穹顶传来。林申抬头望去，倒悬的身影左腕银铃正随机关转动的气流轻颤，夜行衣上的鲛绡暗纹折射出七彩光晕。那人指尖轻弹，蒜汁中的荧光竟凝聚成毒蛇形态。
"治病。"林申握紧藏在袖中的瑞士军刀，Zippo打火机的金属外壳硌着肋骨，"或者治鬼。"
银铃刺客发出轻笑，矿灯却在此时齐齐爆裂。黑暗中有冷风掠过耳际，等林申擦亮打火机，岩壁上只余七点铃印，排列成北斗之形。幽蓝火光照亮了他脚边的青铜铭牌，蚀刻的"昴宿"二字正在吸收蒜汁的荧光。
监工的咆哮从巷道传来："那瘸子手里有幽冥火！"
塌方在此时降临。林申护着陶罐滚进机关裂隙，齿轮咬合的轰鸣声中，他看见成堆的玉化尸体封存在透明晶石里——那些前朝墨家工匠的右手都戴着同样的玄铁镣铐，编号赫然是"癸未七六"。
林申的指尖触到某种冰冷的金属纹路。Zippo打火机的齿轮咬合声在死寂的矿洞中格外清晰，幽蓝色的火苗舔舐着岩壁上渗出的晶状液体，将那些玉化的尸体映照得宛如冰雕。他盯着最近那具尸体的右手腕——玄铁镣铐上"癸未七六"的编号正在吸收荧光，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瘸子！你手里拿的是墨家妖火！"
监工的咆哮裹挟着硫磺味的热风从巷道涌来。林申将打火机贴近岩壁，发现那些透明晶石中封存的尸体竟都保持着跪姿，双手高举过头顶托着青铜齿轮。当火光照到第七具尸体时，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那人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不锈钢笔帽上印着"江州医科大学"的徽记。
齿轮咬合的轰鸣声突然加剧。林申翻身滚入裂隙的瞬间，整片岩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掀开，青铜铸就的穹顶轰然坠落。无数萤石在冲击波中腾空而起，像星辰般悬浮在坍塌的矿洞中，照亮了下方庞大的齿轮阵列。那些直径超过三丈的青铜轮盘上蚀刻着二十八宿星图，此刻正在某种未知力量驱动下缓缓转动。
"昴宿西移，毕宿当空..."林申喃喃念着青铜铭牌上的古篆，后背突然撞上某种温热的物体。他反手摸到一片滑腻的鲛绡衣料，七枚银铃的震颤顺着脊柱直窜天灵盖。
"别碰星枢轮。"刺客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共鸣，像是同时从三十六个方位传来，"除非你想让整座矿山变成血池。"
林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天机镜的蓝光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在虚空中投射出全息影像：那些悬浮的萤石竟是缩小版的太阳系模型，木星环带处嵌着一块龟甲，上面用朱砂写着"乙酉年七月初七"。当他想凑近细看时，机械音在颅骨内炸响："禁忌词库触发！扣除灵犀值50点！"
剧痛如钢锥刺入脑髓。林申踉跄着抓住一根青铜连杆，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浑身战栗——这分明是蒸汽时代的曲轴结构，可传动杆末端连接的却是刻满甲骨文的浑天仪。鲛绡刺客突然扯着他跃上震动的齿轮，七枚银铃结成北斗阵型，竟在青铜表面激起一圈圈金色涟漪。
"闭眼！"刺客的呵斥伴着铃音刺入耳膜。林申在黑暗中听到血肉撕裂的声响，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当他重新睁眼时，只见监工的无头尸体挂在浑天仪的晷针上，手中还攥着半截浸毒的袖箭。
悬浮的萤石突然集体爆燃。林申在强光中看清了刺客的面容——丹凤眼里跳动着紫红色焰影，左腕银铃已嵌入晷盘中心的凹槽。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浑天仪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露出内部水晶材质的颅骨模型，数百条金线正从眼窝处向外蔓延。
"这是墨家初代钜子的脑髓。"刺客的指尖抚过水晶颅骨表面密密麻麻的刻痕，"他用陨铁碎片在头骨内篆刻《天工开物》，每动用一次机关术，就有金线刺入脑仁三分。"
林申的胃部剧烈抽搐。那些金线分明是纳米级别的集成电路，在颅骨内部交织成量子计算机的雏形。当他试图用天机镜扫描时，光幕突然弹出鲜红的警告："检测到宿主基因片段！"
轰隆！
矿洞顶部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林申被气浪掀翻在地，怀中的陶罐摔得粉碎，蒜汁混合着晶石粉末腾起紫色烟雾。烟雾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影，他们穿着印有"江州医科大学"字样的实验服，正在透明舱室内调试某种脑机接口设备。当林申伸手触碰时，幻象突然碎裂，只剩监工尸体手中那支袖箭在嗡嗡震颤。
"快走！玄鸦卫的骨笛响了！"刺客扯下晷盘中心的银铃扔给林申，"带着这个去赤砂城找..."
话未说完，三棱锥形的暗器便穿透了她的右肩。林申接住坠落的银铃，发现铃舌竟是半截青铜钥匙，表面蚀刻的纹路与天机镜弹出的星图完全吻合。他来不及细看，矿洞突然开始垂直下陷，成吨的玉化尸体如雨坠落，在青铜齿轮上撞出翡翠色的火花。
当林申坠入地下河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刺客割断染血的夜行衣，鲛绡面料在激流中展开成九州舆图，幽州方位赫然标注着"昆仑墟试验场"。冰凉的河水灌入鼻腔前，他死死攥住了那支沾毒的袖箭——箭簇上淬着的墨绿色液体，正是导致矿工玉化的放射性毒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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