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雨闯进教室时，带翻了若初桌上的决明子茶。泡沫在数学卷子上漫开，蜿蜒成一片棕色沼泽。
"Sorry啦！"女孩伸手帮他抢救作业本，薄荷香混着体温扑面而来。若初抬头看见她毛衣领口上粘着亮粉，仿佛银河碎屑坠落人间，是一位很爱打扮的小仙女，大家一致对她称呼为“Fairy ”。
姜炘在后排发出夸张的咳嗽："Fairy小姐，你上周弄坏生物标本，前天撞飞值日生的水桶，今天又——"
"要你管！"路雨抓起粉笔砸过去，转身却往若初手心塞了颗草莓牛奶糖，"赔礼哦。"她眨着眼睛笑，睫毛上金粉簌簌地落，直到上课铃响。在若初看来，六年经历暗沉的，未来的两年依旧，这使得他的身体周围布满无数个无形的枷锁。
性格的转变使得习惯尽量不打扰对方，也就是的在外人眼中是孤僻的存在，但实际上，和他熟识起来的朋友就会觉得很单纯甚至会很疯癫。男生女生都能聊得来，但从不会主动以及缺乏自信，略带些自卑但不会让别人看出来。好奇心是他的最大优缺点。
怀疑是从那天开始的。当孙雪抱着作业本经过走廊，两人擦肩而过，双方的眼神处于又熟悉又不敢笃定确认， 与记忆深处里摩托车后座上的眼神相似，共同是克制的，欣赏的。
那年冬至，午休时间，若初因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而惊醒，趁着大家都在午睡，小心谨慎的开到阳台，接听了一件突发事情，了解后挂断，对他而言这些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冷静无感的倚靠在阳台，只觉得阳光是那么的温暖，净化一切琐事。
正在他静静地享受时，隔壁班的阳台也多了两个人，是她们。冥冥之中能够感到双方透漏着熟悉感，青春萌动，短暂的冲动长久不了，他内心向往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间隔的阳台，一切都很正常，这是他们保持距离的方式，他不想身体散发的污秽影响到周围人，对方似乎也心领神会。
已经高二了，青春到底是什么？有的人为之冲动，有的趋向于承受，有的处于萌芽之中，有的可能已经失去。
意外的相见，无交集的试探，有所顾忌的感觉，或许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判断。
他和邻班认识的同学住在一个宿舍，通过舍友们了解到很多。
“哇，你好厉害哦～”舍友们的调侃，模仿的并没有恶意。
是时候抉择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食堂玻璃窗结满霜花时，关于孙雪的流言正在高二年级疯传。
"六班那个栗色头发的，昨天给六班体委送了手织围巾！""她上周不是还和学生会**撒娇？"男生们挤在暖气片旁交换情报，若初用汤匙机械地搅着冷掉的味增汤。邻桌突然爆发的笑声刺进耳膜——她正把炸鸡块喂到体育生嘴边，对方耳尖通红的样子，像极了当年被塞水果糖的自己。
姜炘把餐盘哐当放下："你最近怎么总躲着咱们七班的 Fairy小姐？"他朝孙雪的方向努嘴，"她今天可是问了三次你去哪了。"
若初盯着汤碗里漂浮的油花。上周值日时，他亲眼看见孙雪踮脚替男生整理衣领，指尖划过对方喉结的弧度熟稔得令人心惊。那个曾在暴雨中攥紧他手腕的小女孩，如今把同样的温度随意分给每个路过的少年。
"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若初把六年前的糖纸按进书包深处，包装盒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发痛。
不互相打扰和伤害，但为青春负责。
圣诞前一周，两个女生同时蒙住了他的眼睛。黑暗中有两股不同的温度在靠近，左边传来路雨招牌的柑橘香，右边响起孙雪手链的银铃。当覆盖双眼的手掌突然撤离时，他只看到两道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姜炘把玩着从其中一人身上扯下的星星发夹："二选一，赌五包辣条？"
放学后的礼品店挤满情侣，若初在货架前犹豫良久。戴着鹿角发卡的路雨突然从身后探出头："送女朋友？"她身上飘着热红酒的甜香，不等回答就抽走他手里的星空巧克力，"这个太普通啦！"
玻璃橱窗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路雨踮脚去够顶层的水晶球，毛衣下摆掀起时露出一截瓷白的腰。若初慌忙别开脸，却听见她轻笑："你耳朵红了哦。"
最终他选了最朴素的心形礼盒。包装时发现多买了一卷丝带，浅栗色，和孙雪发色相同，以及一个记忆漂流瓶。他像被烫到般把丝带扔进垃圾桶，丝带犹如纽带，他只为还一份恩情，别无他求。
回想起和一位好朋友的交流，那位朋友叫朝帆，是若初心里认同比较强势，但与人相处又很温顺的女孩子，和她交流有数不尽的梗和笑点，但也能感到她的内心深处还隐藏了另一个自己。
那天印象深刻的是两人的 QQ 聊天，若初主动去向朝帆了解孙雪的情况，朝帆和路雨都和交集，了解到孙雪是以为很好的女孩。
敏锐的朝帆顿时起哄了起来：“需不需要我帮你玩一下 QQ 号，哦，磕到了～”
另一边的他：“别～别闹～”
“哦，别闹，哈哈，在我眼里只有情侣才会说这句话，哈哈。”
若初连忙解释：“别闹，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她很像我小学的一位朋友，曾帮助过我，想验证这个猜想。”
“哦，别闹，然后呢？”朝帆紧跟着发了个坏笑的表情包。
“实话实说，我那个朋友以前帮助过我，如果确定是她，还一份恩情，两结了。”若初忍不住她的好奇心坦言。
“晓得了……”
两人像是核对情报一样，核对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对孙雪的错误观点和对其行为的改观，她确实是他小学的一个朋友，但两人六年来的变化很大，已不再可能回到过往。
紧接着第二天，也就是初雪降临那晚，若初在图书馆撞见孙雪踮脚够顶层书架。深蓝毛衣袖口滑落时，他看见她手腕内侧的月牙形胎记——和陆雪当年摔倒留下的疤痕位置完全相同。
"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发涩。
孙雪却旋身把书抱在胸前，眼尾扬起狡黠的弧度："想要我 QQ 就直说呀。"她身上飘着陌生香水味，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水。
短暂的幻想过后，双方互相问候：“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顷刻间，再次代入到窗外玉兰花的那一幕，能够让他再次代入到儿时的那段过往，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他很欣慰，或许她也是。
回想昨夜深入的去了解她，他很羡慕她有一个真实的自我，敢于表露和青春自由，不惧怕会被不利因素所影响。
释然的若初，决定把躁动的冲动给就此冷静下来，双方的行为试探即将点到为止，所幸，时间让两人清楚所处的环境和不适宜的处境，做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若初将礼盒保留到了平安夜当天，孙雪的座位成了礼物展示台。粉红缎带的曲奇、银色包装的香水、甚至镶着水钻的发梳，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斑。六班的男生和女生们羡慕不已。若初所处的七班男生们，也都投来羡慕的眼光，从七班后门拥挤在六班前门观望。
若初把自制的感谢话语纸条，和对未来祝福的美好愿景一一写在上边，各自安好是两个面对的答卷，一起放在漂流瓶中并藏进他的书包夹层，准备晚自习后，悄悄的和礼盒一同放进她的抽屉中。
窗外开始飘雪。物理课代表发卷子时"不小心"露出袖口的劳力士，那是他送给孙雪的生日礼物退回后被当场转赠的。若初摸到漂流瓶里的小纸条，自己抄了二十遍才写端正的"好久不见"，只为留下最初的美好。
平安夜当晚，若初在孙雪课桌里放进深蓝礼盒，那次行动，或许有人看到全部过程，但这并不会影响对方，以他们青春萌动的时间，若初只是也同样参与了他们的行动，在他看来，他在她的身上学到了很多，感触自身的无形枷锁，好似消失了一些，减轻了很多束缚。此刻的他，面对其他人对彼此两个人的言论，不再畏惧这份毒药，而是其转化为对美好回忆，治愈你我的解药。
午夜梦回时，他总看见六年前的自己坐在摩托车后座，孙雪卷长的发丝拂过他的脸，孙校长深蓝风衣，在夜幕降临前，为我们披风遮露。
第二天清晨，众人在圣诞节的清晨，享受着互送礼物的喜悦。若初从走廊深处走来，注意到对方走廊的上层楼道，在注视着这边，他们互相欣慰的画上了**。
回到窗前，他看到礼盒原封不动出现在他抽屉。巧克力换成了一包受潮的水果糖，漂流瓶里新增的便签写着稚气的字迹："安～"
积雪突然从枝头坠落。隔着起雾的玻璃窗，他看见一对情侣并肩走过操场，两人的围巾在风中缠成深蓝与雾蓝的螺旋。
或许青春就是迷雾，带着怅惘感，勇于探索，需要不断学习的不仅是他，还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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