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之动作微顿，却还是决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前院下人白石已经挑好了，后院今日人牙子会将人送来，妹妹可是有别的想法？”
温初怡柔声道，“上次买丫鬟的时候，碰见个人牙子，人实诚，手下的下人一个个瞧上去也机灵，我便想着去她那瞧瞧。”
“一切都凭娇娇做主。”他从腰间将钱袋解开递到了她手边，“若是有瞧上的便多买几个，若是银子不够，随时来寻哥哥。”
“谢谢哥哥！”她唇角上扬伸手接住，“此事儿哥哥可同夫人和祖母说了？”
“她们二人你便不必管了，一切有我。”
温初怡定定的瞧了他好一会，他总是这般，为她解决一切问题，若是哪日东窗事发，还能如此便好。
只可惜，他是天子近臣，忠于陛下，而她……
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到时说不准应陛下旨意来捉拿她的，便是温淮之。
只是不知，到时他又该如何。
温初怡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哥哥对我真好，若是能一直如此便好。”
他抬起未受伤的手，想将她垂在脸侧的发丝撩起，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停在了离她发丝三寸远的地方。
“娇娇说什么傻话呢？哥哥自然会一直对你好。”
马车摇晃，发丝扫过他的手心，一触即分。
他连忙伸手稳住她的身形，却在触及她双臂的时候，手指微蜷。
“娇娇可吓着了？”他声音柔的不像话。
“无碍。”温初怡拍了拍胸口，扭头问道，“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沉香沙哑的声音传来，“小姐，是一抱着孩子的妇人拦住了马车。”
温淮之缓缓收回了手，脸色冷了几分，“让她滚！”
马车外，女子凄惨的哭声传来，“大人——我夫君是无辜的，孩子刚出生不久，不能没了爹啊大人——”
白石翻身下马，“让你滚，听不见吗？”
“今日大人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便是死在马蹄下，也断然不会让开！”
温淮之脸色一冷，却在视线落到温初怡身上的时候顿了顿，娇娇是个心善的，他不想吓到她。
谁曾想，她竟一脸犹豫开口，“哥哥，娇娇相信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不必顾及我。”
“好。”他语气软了三分，“既想死，便成全她，马车驶过去，不必理会。”
“是，大公子。”
马车再次行驶，马车外沉香的声音传来，“就算是你不想，也不该拖着那襁褓中的孩子。”
妇人垂头看了一眼孩子恬静的睡颜，瞬间泪如雨下，在马车离她还有三步时，最终她闪身躲开了。
温初怡故作不解问道，“哥哥，那妇人为何寻到了你？”
温淮之冷笑一声，“他夫君名下有千亩良田，可全家人却连掺了泥沙的粗盐都吃不起，如今倒是来我这哭委屈了。”
温初怡掀开马车帘朝外望去。
只见那妇人穿着一身粗麻布衣赤足站在街角，枯黄的发丝黏在凹陷的颊边，怀中襁褓中露出婴孩嫩白的小脸。
“对了哥哥，千亩良田可不是小数目，想必那人身后另有旁人。”
“只是那男子倒是嘴严，一口咬死了是祖产，旁的话不愿多说。”
温初怡黛眉微蹙，耳畔明珠在烛光下映照的越发亮眼，“哥哥，瞧上去那妇人将那孩子将养的极好。”
温淮之眸光微闪，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娇娇当真是哥哥的小福星。”
她勾唇笑笑并未说话。
……
翌日一早。
方婆子带着一个婆子进了院中。
那人一身灰布衣裳，略微佝偻着身子，双鬓斑白。
两人视线对上，温初怡呼吸顿时一滞，她原本比方婆子要小上几岁，可如今瞧着，分明要更显老态。
她走到温初怡的跟前跪下，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牛一见过温三小姐。”
一，意。
温初怡眼眶红了两分，忙开口，“快些起来。”
牛一身子微晃，方婆子连忙伸手搀住了她，牛一上下打量了温初怡一眼，末了一脸笑意点了点头。
“小姐，我这儿有的丫头，一个个不仅人老实，性子也机灵，买回府中，断然是错不了的。”
温初怡微微颔首，将桌上的三袋银子递给了连翘。
连翘动作轻柔将银钱塞给了牛一。
她打开一瞧，这三袋装的分明都是金子，她大惊开口，“小姐，用不了这么多银钱，这可使不得。”
温初怡淡笑道，“我要的丫鬟多，这些刚好，哪儿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
就在此时，豆蔻从外头进来，视线落在牛一身上时，顿了顿，“小姐，章婆子在外头，说是老夫人唤您去宁静居。”
“你先下去，我这就出去。”
“是。”
温初怡看着牛一道，“选几个手脚利索，性子单纯的送来便好，方婆子，送她出去。”
“牛一，谢三小姐。”她跪下叩首，一举一动规规矩矩。
她跟在方婆子身后，刚走出两步，温初怡瞧着她的背影没忍住开口，“回去多置办几身衣裳，好好照看自己，下次相见，我可要你同往日一般。”
背对着她的牛一顿住脚步，眼角泛红，似有泪痕，“老奴老了，但身子骨却硬朗，大小姐不必忧心，倒是大小姐，万事定要当心。”
她并未回头，生怕自己再瞧上一眼便再也克制不住，“老奴告辞。”
她跟在方婆子的身后匆匆离去。
温初怡看着两人的身影，一时之间出了神。
连翘瞧着心中也不是滋味别开了头。
温初怡喃喃开口，“连翘，若是爹娘和弟弟还在该多好。”
连翘瞬间绷不住落下泪来，“小姐万不可如此神伤，若是老爷夫人在天有灵，定也不想瞧见小姐这般。”
温初怡闭了闭眼，“若是牛一的女儿还活着，如今怕是同你一般大了。”
“小姐不必因此感到伤怀，您自小待我们便是极好的，哪怕换成我，我自也是愿意的。”
温初怡眼圈红的厉害，“只可惜到如今，我连块碑都没为他们立起。”
“小姐莫急，早晚会有那一日的。”连翘拿起手帕，弯腰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小姐，马上便要去宁静居了，此时也不能落泪，万不可让温家的人瞧出些什么，那事儿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小姐莫要再想了。”
——
温三小姐厚厚的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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