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野，你这爱翻墙的毛病到底何时能改？”温初怡刚一出屋，便在院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勾唇笑笑，有些心虚，“我这不是怕淮之哥不让我进来。”
温初怡闷笑道，“我哥前日才传来了信，陛下让他去幽州查案了，想必没几月回不来。”
沈燃野松了一口气，他垂头盯着她的绣鞋上泛着莹白色光泽的珍珠，喉结滚动咽下卡在喉咙中的千言万语。
一阵风吹过，月蓝裙裾飘起，擦过他群青长袍，一触即分。
沈燃野猛的后退半步，慌忙移开视线瞧着不远处石缝中开出的野花，后颈汗珠滑落衣领，烫的他脊背发麻。
温初怡轻笑出声，“怎么，我是什么烫手山芋？”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白玉纹路烙进掌心，却压不住他胸腔里野马脱缰的心跳。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声音很小。
“我认识的沈燃野可不是这般畏畏缩缩的人。”
他终究没忍住，用余光偷觑，“娇娇其实我存了私心，我怕你不愿嫁我，所以我便寻了我爹直接上门求娶。”
“先斩后奏？”
“娇娇……”
这一刻他卑劣的心思一览无余，他怕他但凡晚一步，温初怡便会同旁人结亲，她太好了，上京城中觊觎她的男子太多了。
他冒不起这个险。
温初怡脸色冷了半分，眸中却闪过不忍，“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愿嫁你。”
“为何？”喉间涌上酸涩，他抬眸不可置信，“你我相识已然五载，开始是我蠢，不知那是男女之情。”
“只是傻傻的觉得，这个温家三妹妹长得真好看，想同你一起玩闹，可如今我已经懂得了，那是男子对女子的爱意。”
他眼神炽热望着她，眸光有些执拗，好似在等什么。
温初怡垂眸避开了他炽热的视线，眼眸中闪过挣扎，再抬眼时多了一丝清冷，“燃野，可我只当你是我……友人。”
她要做的，是谋逆之事，她只知，若是嫁给沈燃野，若是成了还好说，若是不成改日东窗事发，不止是她们，还会连累沈家。
沈氏一门，世代忠烈，沈怀川伯仲叔三兄，皆殉国于边塞，骸骨未归，魂寄异土，边疆十城免屠戮，成平三载无兵祸。
这是沈家三兄弟的骨血换来的。
今日她有谋逆之心，沈氏累世忠荩，不可因时议而污其节，她不能以虚妄之罪加诸忠烈。
沈燃野不能嫁。
他死死盯着她，眼眶发涨，“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思吗？”
怎会没有。
她深陷仇恨泥潭，压抑，孤独，沉重，她早已被黑暗笼罩。
沈燃野自由张扬，热烈无畏。
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仇恨以外的活法。
可她是赢家女儿，她的身前是家中长辈，衷心下属，用自己的白骨和血肉垒起的高墙。
她身上背负着他们的亡魂。
忘不了，不能忘，放不下，不能放。
温初怡的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状的凹痕，气息有些紊乱，张口却坚定无比，“沈燃野你听好了，我对你从没有旁的心思。”
她后退半步转身，生生逼退了眸中的不舍，“你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但不会是我，我没有嫁人的意愿，不想被禁锢在深宅之中，沈燃野，愿你一生顺遂，我们日后不要再见了。”
“亲事我会想法子让我爹推掉，不会有损你的名声，早些回吧。”
她脊背挺直，快步进了屋内，紧紧关上了门。
“我不信！娇娇！你说的话我一字都不信！你眼眸中有情意，我会等的！我会等的！”风声卷走了他最后那个破碎的声音。
……
温向明倒是个孝顺的。
在得知温老夫人病了以后，每日早出晚归，都宿在温府中。
温初怡掐着点儿，这会天边昏黄，温向明应当也归家了。
她入了温府后便直奔他的书房。
她刚巧在院中碰到了才从里头出来的李清欢。
两人视线对上，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一人出去，一人进去。
敲门声响起，温向明有些不耐，“何人？”
“爹，是我。”
里头响起了摩挲声，时不时伴随着砰砰两声。
想来应该是在藏什么，至于到底藏的是什么。
温初怡再清楚不过了。
李清欢给他的能让火铳威力更大的图纸。
不过很可惜，真正的图纸在她这里，而他的那份，不过是个残次品，瞧着好，可惜只能用三发，再之后便无用了。
“进。”
温初怡推开门进去。
此时温向明正靠在凳子上看书，甚至连余光都未分给她，“何事？”
“我不要嫁给沈燃野。”
温向明眉头紧皱放下了手中的书，定定看着她，“你不要以为你如今有淮之的庇佑便可以无法无天了。”
“自古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聘礼我都收了，现在你想不想嫁，已然不重要了。”
温初怡忽的笑了，“爹，我绝对不会嫁进沈家。”
温向明脸色难看，“你到底在闹什么？你同世子殿下的亲事黄了，你一个有过婚约的女子，你以为还有谁会娶你？”
“况且你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庶女！能嫁进沈家为妻，已经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你还有哪儿不满意？”
温初怡定定看着他，面无表情，“原来你知晓我并非李婷的女儿。”
温向明冷笑，“李婷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婢子，我宠幸她是她的福分，她一个目不识丁的蠢货，又怎么生的出你？”
“你刚入温府的时候我便瞧出来了，你也就只能骗骗孙元江那种蠢货了，瞧上去是什么都不会，不过却没出过什么大错。”
“真正不懂规矩的，可不会像你这般，我虽不知李清欢从哪儿知道了那么多的东西，但她才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原来你早就知道，既如此为何不拆穿我？”温初怡的脸上没有一丝被拆穿的慌乱。
温淮之靠在椅背上，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你长得好，是个有脑子的，留下你于温家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从开始后便打定了主意想将我卖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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