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向明脸色不变，“温初怡，话可不能说的这么难听，这五年间，你吃我温家，喝我温家，身上穿的，屋里用的哪个不是我温家的？”
“我给了你过好日子的机会，你该心怀感恩，再说，我给你找门好亲事有何不可？你该对我感恩戴德。”
温初怡定定看着他。
原来温向明才是最好的戏子，这么多年装傻充愣，她以为他是个蠢的，没想到蠢的竟然是她自己。
“你既不知我的身份，就敢让我入温家，就不怕我是什么罪臣之女？给你们温家带来灭顶之灾？”
温向明神色淡然，“温初怡，你不像这么蠢的人，若是罪女，能来这上京城，能在温家站稳脚给也是你的福气。”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引得淮之不顾伦理倾心于你，那孩子性子就冷，这倒是你的本事。”
温初怡皱眉，“你既知道为何不阻止？”
“同老夫人一样蠢吗？”温向明忽的笑了，“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别说不是亲的，就算是又如何？一个玩物，他就想玩那便玩好了。”
“再说，他这个年纪正是有主意的时候，有人反对他才更来劲儿，没有男子能一生钟情一人，等他这劲过去了，便也罢了。”
“倒是你，我劝你老老实实嫁入沈家，如若不然我便告到衙门，便说你贪恋权势，嗜杀恩人，顶替恩人之女的身份，冒名顶替，你说到时候律法是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温家这边？”
“或者，温家三小姐身死？我将你送到淮之房中当个一生都被锁链拴住不得出屋的禁脔？”
“你既然在淮之身上下了那么多心思，你就该知道，他同府外墙根抢食的野狗没什么区别，他不过是因生在温家得了我爹的喜欢罢了。”
“若我真给他这个能将你占为己有的机会，你觉得他会不会？”
温初怡嘴角隐着笑意，眸中却没有一丝感情，“你的算盘打的确实不错。”她疑惑歪头，“只是我想不通你既有这脑子为何却处处被沈将军压一头？”
“温初怡，你蠢在太过于自大，我爹曾是二品征北将军，受百姓爱戴，能文能武，我身为他的儿子，又怎会是个真蠢货？”
他唇角勾起，大笑，“帝王权术下，锋芒毕露者便是靶子，看看如今的沈家，忠臣良将，劳苦功高又如何？”
“帝王心术下，所有人都是牺牲品，若我温家仅靠军功立足，一旦失势则满盘皆输，可若是能出一个权臣便不一样了。”
他眼眸亮的惊人，“将门变士族门阀，这才是能让温家代代相传的法子，我不过是个只知舞蹈弄枪的武夫，陛下又怎会将我放在眼里？”
“我儿如今已经挤进权利核心，我温家将永世掌权，永世富贵。”
温初怡唇角漾起冰冷的笑意，“安北将军好计谋，不过，不到最后，兔死谁手还未可知。”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羊脂玉佩，上头篆刻着腾飞的龙。
“你好大的胆子！伪造御赐之物该当何罪？”温向明语气冷了几分。
温初怡松开玉佩，任它重重砸在案几中央，沉闷的震颤声响起。
温向明定定看着玉佩，随后站起身来踉跄回头两步，跪下前额抵着冰冷的地砖。
他看见一双绣鞋渐渐逼近，“这是先皇赐给陛下的玉佩。”
“既然你不是个蠢的，便该知道前几日一奢华马车停在了北温府门口，李公公就立在一旁，你不会以为，马车内的贵人是来寻淮之的吧？”温初怡的嗓音比地还要冷上几分。
温向明紧咬牙关，到底是他棋差一招，不知何时她竟然勾搭上了陛下。
也是他小看了她。
“你想如何？”
“我要你传出我不孕的消息，将聘礼全数退给沈家。”
“你疯了？”温向明抬眸，一脸不可置信。
女子不孕乃是天大的事儿。
“旁的你不必管，按我说的做便好。”温初怡的声音很轻，在他听来可是催命的符，“陛下给我玉佩的时候可亲口说了，想杀谁都可，出了事儿有陛下给我撑腰。”
她压低声音，手中拿着不知从何处掏出的短刀，一寸寸沿着他的颌骨游走，“安北将军想试试吗？”
温向明瘫软在地上，他到底还是小看了温初怡，早知今日，当初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便给将她溺死。
他聪明一世，却坏在引狼入室。
“好，我知道了。”
“多谢。”温初怡收回短刀，“爹，既然装傻充愣了半辈子，那便继续装下去，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她笑了，目光鄙夷。
温向明确实不蠢，不过他确实怕死。
什么为了温家？
沈家乃是忠臣良将，为的是成平百姓。
他们又怎会不懂兔死狗烹的道理？
沈怀川自然是知晓的，可他同样明白他不能退。
如今成平武将虽勇猛，却有勇无谋，若是沈家不站出来，若是沈家选择明哲保身。
那成平百姓该如何？
龙椅上的天子又该如何？
漠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北宁处于后方虎视眈眈。
一旦北平再无将才可用，漠北和北宁进犯，到时候最先死的是长平的百姓！
所以沈家不能退，沈怀川和沈家军就像是北平军中的定心旗。
唯有他们在，军心稳，百姓方能大安。
可温向明呢？
他有将才，却只顾着装傻充愣，以求明哲保身，永世富贵。
朝堂之上又有多少人同他一样？
可悲！
可悲——
天子将沈家视为眼中钉，同僚当他们是挡箭牌。
这……
便是沈家用数条命换来的家国！
这便是他们誓死保护的一切！
可悲！
可悲——
温初怡拿起桌上的玉佩转身便走了，只留下瘫在地上的温向明。
马车之上，温初怡掀开车帘瞧着大街上的摊贩，上京城中百姓安康。
可她从凉州一路走来，她知道并未如此。
吃不饱饭，穿不暖衣，食不果腹，官员为虎作伥，官官相护，压榨的都是这些平头百姓。
“连翘，去沈家。”
——
作者的话：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既如此，那就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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