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怡这会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从未听过男子说过这等……逆天的话。
在成平，女子成亲后哪怕是同旁人多说了几句，也会落下一个荡妇的称号，是要被浸猪笼的。
哪怕死后，她的孩子，母族同样抬不起头。
而男子外出逛花楼，同女子厮混，也不过是会得一句风流的称号。
再之后便是美美隐藏。
被留下的女子则要遭受所有的流言蜚语：若是你不引诱他，他又怎会在你的身上？
怎的就不在旁人的身上？
归根结底就是你不守妇道。
天下人对女子本就要苛刻的多，就算是她，也没有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心思。
如今她对陆明昭有些好奇，好奇他的豁达。
眼瞅她良久不说话，陆明昭慌不择路开口，“娇娇我今日所言全然都是发自肺腑，没有半分虚言。”
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若你觉着陛下不够，沈燃野，温淮之，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为你弄来，只求你，不要同他们成婚，他们不会我的这番胸襟。”
温初怡抬眸，对上了他泛红的眼尾，训斥的话说不出口，语气不由软了三分，“明昭，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眼中泛起水雾，直挺挺跪下，拽住了她的裙摆，“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求你了娇娇。”
往日的天之骄子，如今好似成了跪在她脚边祈求怜爱怕被抛弃的家犬。
温初怡瞧着，莫名觉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你冷静点儿，今日的事儿我便当我没听见过，早些回去，莫要让恭亲王和王妃担心。”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他，转身匆匆离去，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一般。
疯了，都疯了，这些人一个个都疯了。
……
温初怡手中拿着宣纸。
上头记载着这几日上京城内的传言。
陛下命沈家二公子前去保卫边关，可众所周知，沈二公子是个草包，陛下这是要让沈家绝后，百姓虽心中看不惯，可却什么都不敢说，生怕引火烧身，掉脑袋。
温家大小姐蛇蝎心肠，得不到恭亲王世子便下药将他毁了，如今世子不能人道，同宫中宦官没什么区别。
她眉头微皱，脸色难看，“连翘，这信中所言可属实？”
“小姐，怕是八九不离十，这消息是从宫中太医府上的下人口中传出了，假不了。”
温初怡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昏脑胀，难怪陆明昭一夜之间跟变了个人一样，深究起来竟是如此。
她能猜出陆明昭为何如今如此。
因为之前的她也是如此，金枝玉叶，备受爱戴，一夜之间从顶端跌至泥潭，她用了许久才接受了后来的一切。
想必如今他的心里同样不好受。
最可怕的不是一直处在泥潭之中，可怕的是，从云端跌落。
从意气风发到自卑自厌，想必如今陆明昭便是如此。
她无奈叹气，另外拿起一张宣纸，洋洋洒洒写了一段话。
左右不过是些劝慰的话。
不过却也是温初怡的心里话。
于男子而言，能否人道，是否壮硕，是否英俊，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责任，是担当，是品格，是撑起一切的能力。
这是温初怡想要告诉他的，行与不行那又如何，花天酒地的男子或许行，可那又怎样？
……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昨夜太冷，护城河中的水被冻住了。
可就算如此，皇城外依旧满是送行的人，官道两侧，人群拥挤，他们的视线全都落在马上的两位将军身上。
沈家，沈祈安。
沈家，沈燃野。
冬日到了，漠北奇袭边关，沈家再次出征，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征战的不再是他们信仰的战神，振国大将军沈怀川。
而是他的两个儿子。
就算其中一人是上京城内有名的纨绔，但此时无人提起那桩旧事儿。
就凭他应了陛下的旨意，去边关同那蛮人征战，他便值得他们钦佩。
无数的粗麻布衣中混着一身着白狐裘的女子，油纸伞骨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将她大半张脸都遮了去。
白马上，沈燃野身穿赤红战袍立于马上。
温初怡不由将油纸伞抬高了一点儿。
谁成想，竟正巧和他对上了视线，她十指紧紧攥着伞柄，这样的沈燃野她之前从未见过。
沈燃野定定看着她。
鲜衣怒马少年时，怎堪那漠北入关？
沈祈安瞧见弟弟不动了，开口，“快些跟上。”
沈燃野一顿，深深瞧了她一眼后策马而去，直到最后他赤红的衣角消失在官道深处。
周围百姓纷纷跪下叩首，这是他们自发而行，快过年了。
他们能留在上京城中置办年货，不过是因为前方有这些将士罢了。
对于他们，成平百姓好似天生便带着崇敬，尤其是沈家军。
是他们一遍遍守护了边关安定。
城楼鼓声响起，天色也渐渐变暗，人群散落，温初怡却瞧着一片空旷的官道出了神。
不知为何她有些心慌。
不过沈祈安早已能独当一面，沈燃野是他最疼爱的亲弟，有他在身边断然不会有事儿的。
待开春时，他们便能凯旋而归了，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温初怡一次次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安心。
沈燃野她再清楚不过了，世人皆说他是纨绔，可温初怡就是知晓他不是。
他只是将所有的一切都隐在了黑暗中。
将才，他有。
她勾起唇角转身准备回城，可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停下，豆蔻匆匆下了马车，紧随其后的是李清欢。
她喘着粗气，早已没了贵女风采。
温初怡一愣，忙走上前去低声问询，“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李清欢定定看着她，“沈燃野走了吗？”
“走了。”
李清欢脸色一僵，“不好，这次他不能出征。”
温初怡黛眉微皱，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有什么不妥？”
李清欢一脸焦急，语气笃定，“沈燃野他会死的，死在边关，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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