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怡靠在床榻上，脸色惨白，“出了何事？”
李清欢慌忙开口，“我在爹的书房瞧见了军中传来的急报，沈二公子他……死了。”
“什么？”她忙坐起身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一月前在沈二公子带着兵士探查凉州城外的荒山时，被漠北人围困了十日，第十一日的时候，漠北人攻上了荒山，沈二公子拼死抵抗，却还是……”
她别开头，不忍道，“信上还说，沈二公子的头颅被那群漠北人带了回去，挂在城墙之上。”
温初怡强撑着站起身来，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指节泛白，“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眸色有些红。
李清欢避开了她的视线，微微颔首，神色凝重，“信上有军中的印章，爹看完后便匆匆入宫了，想来假不了。”
她愣住，喃喃，“他分明说会小心的，定会平安归来，为何会死？为何？”
连翘慌忙跪下，“小姐，是奴婢不好，当日若是奴婢将沈二公子唤回来，也不会如此。”
温初怡踉跄了两步，差点儿站不稳，她好似又瞧见了那人临行前一身赤红战袍，立于马上，何等的少年英气，可如今他却死了。
“沈燃野……若你不回来，我再也不会理你了。”她低声喃喃。
可往日会跟她道歉，轻声哄她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
“怎会死？他怎会死？”温初怡扶住桌角，手背暴起青筋，“他怎会死……”
“小姐——是奴婢的不是。”连翘跪下叩首，声音震耳。
李清欢轻叹一口气，“三姐姐，是我的不是，当时我以为一切会有改变，没想到他还……”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也非常难受。
自从第一面沈燃野救下她开始，在她的心里，他就不单单是书里的人了。
谈不上男女之情，但是李清欢对他的崇拜做不了假，这样热烈的人就这么死了，她的心里也为他感到难过。
温初怡定定站了良久，才惊觉满嘴铁锈味混着咸涩，回过神时，她才惊觉，原来是咬破的舌尖血，混着泪。
方婆子的声音自屋外传来，“小姐，沈大将军来了。”
沈怀川。
温初怡一直等着他来寻自己，自陆景行让沈祈安和沈燃野两人出征时，她便算到沈怀川早晚会来，也等了许久。
可如今他真的来了，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意。
这是用沈燃野的命换来的，她心中清楚。
良久，她紧咬下唇缓过神来，压住喉间的腥甜，道，“连翘，此事同你无关，起来。”
“小姐——”连翘抬头，此时她的额头已经有几处破皮。
“起来！”她声音提高了几分，后者身子微微颤动，慌忙站起身来，“豆蔻进来，扶我见客，连翘你去将头上伤口处理好，方婆子送四小姐出府。”
“是——”
李清欢愣在了原地，她身上透露出的伤心，绝望做不了假，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稳住心神撑起了一切。
这便是旁人做不到的，更是她穷极一生无法企及的，或许这就是她为何最后能大权在握的缘故。
温初怡身上披着狐裘，缓缓朝堂客走去，她站在院中透过房门，视线落在沈怀川泛红的眼眶上。
镇国将军，流血流汗，不流泪。
哪怕是这般铁血男儿在得知亲儿去世的消息后，也苍老憔悴了不少。
温初怡心中泛酸，她身形一晃，好在身旁豆蔻将她稳稳扶住，才不至于让她出糗。
“沈将军。”她一步步走进屋内。
“小姐。”他站起身来，不过短短月余未见，他背却好似佝偻了不少，他恭恭敬敬冲着温初怡行礼。
这番动作，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可她的唇角却怎么都勾不起来，“沈将军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多谢。”他站直，“我沈家军虽身处边关，但离京城不远的几个城镇中皆有驻扎。”
顿了顿他道，“长京城内军士共有十万，另有禁军五千人，他们手上有火器，我如今能调来的军士有五万，上京城中能策反两万军士，如此一来，我们未必没有胜算，小姐可有什么旁的计划？”
温初怡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开门见山，她道，“上京城外我准备了五百门火炮，三千火铳，另有死侍五千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另外投石器等都是经过加强的，输不了。”
沈怀川愣住，不可置信看着她，“小姐，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整个上京城内常备的火炮也只有一百门。”
她淡淡开口，“我手中有银钱，整个成平的私盐生意都是我的，手上有不少官府之人的把柄，这朝堂官员之间错综复杂，只是早就烂透了。”
“当日小姐来寻我，我还以为是异想天开，没想到竟然蓄谋已久。”
温初怡转身，语气狠戾，“凉州等地还有火炮，待我们打下上京，沈将军你可再次出征，灭了漠北，为燃野报仇雪恨！”
沈怀川身抖的厉害，他弯腰跪下，“多谢小姐！”
他戎马一生为了成平，为了陆氏的皇位，如今他陆氏畏他在军中的声望，要让他们死！
幼子死无全尸，今日他同陆氏，恩断仇结！
这被天下唾骂的乱臣贼子，他做了又如何？
温初怡上前一步将他搀扶而起，“日后我赢家光复，会记住陆家的功绩，多谢陆将军。”
“小姐言重。”
待他走后，温初怡跌坐到了凳子上。
恍惚间她好似瞧见了沈燃野一身红色战袍立于城墙下，他的脸上沾满了乱臣贼子的鲜血。
长剑落下，她听见他说。
“皇后娘娘，臣来迟了。”
是了，她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这是她活的第四次。
也是沈燃野死在她前面的第三次。
他曾说过，此战若胜，我便回来娶你，若是败了，便将我忘了。
温初怡低声喃喃，“怎么忘得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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