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贵妃您可想过，若是陛下哪天厌弃了您又该如何是好？毕竟这天下男子千千万。”
陆景行衣袖中手指骤然蜷紧，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脊背，“那是他们的荣幸。”
一句油盐不进在李兴为的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长叹一口气，“可……”
外头传来声响，“陛下到——”
李兴为慌忙噤声，陆景行猛然起身，身上的衣袍带翻了桌上的茶盏，瞬间水渍顺着衣袍蜿蜒而下。
可此时的陆景行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开口，“将这都收拾好，我去迎接陛下。”
“是。”李兴为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当初他在杨贵妃身旁侍候的时候，她好似也是如此，先帝一来便欢喜的不像样，什么都顾不上了。
两人的身影渐渐在他的面前重合。
李兴为不免有些恍惚，他竟然产生了一种面前人是杨贵妃的想法。
当真是疯了，连带着他也跟着不正常了。
他长叹一口气，弯腰任劳任怨的开始收拾。
杨贵妃死前的夙愿便是陆景行能登上帝位，大权在握，不再受人制衡。
有一心爱女子，伴他余生如今看来这杨贵妃所愿的期盼在一夜之间化为了泡影。
如今的陆景行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杨贵妃？
脚步声停在殿门前，陆景行跪下，“陛下——”
他却盯着长袍的衣摆不敢抬头。
赢天娇立在原地，良久没有回神。
几日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两人身份调转，他成了下位者，当真是造化弄人。
“平身。”
“谢陛下。”他站起身来，却始终垂着头。
赢天娇长叹一口气，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无奈道，“这几日朕也想清楚了，之前的事儿便算了，本就同你无关，是先帝所为。”
“陛下所言当真？”他眸光一亮，看向她。
她沉默的点了点头。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她同陆景行的前三世，他身为帝王却将皇位拱手让她，甘愿画地为牢。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恨不起来。
犹豫了下她开口，“但我将你爹的坟挖了，鞭尸，还将他对赢家和幽州百姓的所作所为都公之于众了。”
陆景行一愣，道，“好。”
眼看他这般平淡，赢天娇眉头微皱，“你不在意？”
“他本就做错了事儿，该偿还，但他已经死了，父债子偿，旁的便由我偿还。”
她沉默一瞬，应道，“好。”
红烛亮起，床榻边的红帐落下。
溪水从山间蜿蜒而下。
陆景行喘息的厉害。
……
桌子被掀翻，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温淮之青着一张脸道，“你说什么？陛下今夜宿到了他殿中？”
白石垂头根本不敢看他的脸色，颤颤巍巍开口，“正是。”
“好啊！好得很啊这个老东西。”
他就比公子大几岁那句话白石怎么都说不出口。
说实话白石觉得他家公子挺惨的。
确实是将人推上了皇位，但明显是为旁人做嫁衣。
这陆景行如今名正言顺，他这可怜的公子只能日日守着陛下曾睡过的青棠院，日日抱着那床被褥嗅。
在他看来，他这清冷如玉的公子，算是彻底成了变态了。
“公子，老夫人和夫人还有大小姐还在院外，还是不见？”
温淮之冷哼一声，“多久了？”
“已经两个时辰了。”白石犹豫道，“老夫人身子不好，这会夜深了，也冷了几分，万一……”
“当日她们便是这么对娇娇的。”说完他站起身来躺到了赢天娇之前的床榻上去，深吸几口气。
白石：死变态。
两个时辰后，他终于起身，“让她们进来。”
“是。”
温老夫人搭在孙元江臂弯上的手已经泛青，她再没了往日威严的模样，佝偻着背，老态龙钟。
温云潇吹在胸前的发丝结满冰晶，视线落在火盆窜起的暖意时，她面色一冷，却是什么都不敢说。
孙元江看着不远处的温淮之神色复杂，这可是她怀胎十月生出的儿，她语气复杂，“淮之。”
“坐。”他淡淡道，却满是疏离，今日她们为何前来，他不是不知，“祖母今日过来有何事？”
温老夫人冻僵的指尖竟然不能端起一杯热茶，她缓缓开口，“淮之，如今你官拜宰相，更有从龙之功。”
“当日我同你娘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故而多有得罪，我们想让你朝陛下求个恩典。”
她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温淮之定定看着她们忽的笑了，“若她今日不是陛下，不知祖母可会换个说法？”
她沉默，但温淮之说的不错，若是今日她还是温家的一个庶女。
她赢家女的身份一旦曝光，她们定然会除之而后快。
温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淮之，我们都是我了你好。”
“从龙之功之功可是天大的恩典，既然祖母是为了我好，便不该让我浪费在这种小事儿上，毕竟这功只有一次。”
温老夫人脸色难看，“温家生死存亡在你眼里只是一件小事儿？”
“不然呢？”他淡淡道。
她刚要发作，可想到如今的处境，她却不得不低头。
温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道，“淮之，你虽然官拜宰相，可你身后不能没有家族的支持，朝堂之上单打独斗没有好结果。”
“支持？靠谁支持？祖母吗？”
她哽住。
温淮之忽的笑了，手一下下的轻抚着手中的汤婆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如今用的上我自然是好的，若是有朝一日不想用我，我自会交权，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
“我只为陛下。”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你是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如今竟也成了你拿去讨好女子的工具？”
“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祖父可曾经教过，为忠臣便要一切以陛下为先，我不过是想当个忠臣罢了，何错之有？”
“你做的可是谋权篡位的勾当！什么忠臣？你本就是乱臣贼子。”她一字一句冷声道，“如今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龙椅上的女子，你别以为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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