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野哽咽道，“陛下，我心难安，哥哥因我而死，我想代替他活着，让陛下如今这般难办，是我的不是，求陛下责罚。”
他紧紧抱着她，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赢天娇的指尖悬在他颤抖的脊梁上，最终轻轻落下。
沈祈安乃是有将才之人，立在马上，英姿飒爽，他本该有明媚光明的未来，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喉间的叹息。
她轻缓的抚着他的背，柔声道，“朕是陛下，普天之下，无人敢同朕做对，你既想做便做，无论以何种身份，不论你想以沈祈安的身份活，还是用沈燃野的身份活，都好，有朕在，莫怕。”
尾音被骤然响起的哽咽声掐断，沈祈安咬住了她衣襟上的龙纹，唇齿间溢出幼野般的呜咽。
之前三次他是她的靠山，总会无条件支持她，如今终于到了她当他靠山的时候了。
良久，两人分开，赢天娇拿出帕子，一点儿点儿擦干了他脸上的泪痕。
“祈安哥若在，定不愿看见你如此，燃野，好好的。”
她眸色微亮，一字一句充满力量。
他微微颔首。
……
沈府内。
沈怀川脸色凝重，沈夫人坐在他的身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苍老了些许。
沈夫人开口，“夫君，你倒是想想法子，如今上京城内流言四起，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个……”
他闭了闭眼，道，“倒也无碍，瞧着陛下今日那样子，是偏袒燃野的。”
沈夫人抬手拭去眼角泪珠，“那孩子也是傻，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我又怎会分不清他是谁？”
沈怀川左手紧紧攥拳，“他只是心里放不下罢了，我们便当不知好了。”
“我只是心疼燃野，如此惩罚自己，我好好的两个儿，一个去了，一个如今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哀伤道，“哪怕燃野再变成之前的纨绔，我心中也是愿意的。”
沈怀川垂着头，未发一言。
沈夫人道，“素素怕也是知晓了，方才我去她院子里照看孩子，瞧见她抱着孩子在哭，想来……心中定不好受。”
顿了顿，她红着眼眶，“想来也是，她同燃野那般恩爱，又怎会瞧不出他是谁？”
沈怀川沉重道，“是我们沈家对不起素素，知晓燃野此次前去九死一生，却还是让他们二人成婚，如今天人永隔。”
“待会我就去安排，将素素的爹娘接进来，日后素素便是咱们的亲女儿，若她日后想要嫁人，咱们不得反对，若是不愿，日后这诺大的沈府，都留给素素，夫人你可愿意？”
沈夫人含着水雾的眸狠狠瞪着他，“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本就是我沈家对不起她，不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沈祈安没了，身为爹娘，他们的心痛不比旁人少半分。
可他们知晓，他们不能倒下。
身为爹娘，他们便是立在林中的大树，庇佑着身旁的小树不会倒在暴雨和大风中。
他们该为沈燃野，素素还有孩子撑起一片天。
“爹，娘——”沈燃野的声音传来。
沈夫人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忙迎了上去，“回来了祈安？陛下可有难为你？”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陛下待我很好。”
“如此便好。”沈夫人拉着他的手，“午膳是娘亲手做的，你多少吃点儿，这段时间你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好。”他微微颔首，“只是如今上京中的流……”
话未说完，沈夫人抢先道，“管他们做甚？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我还能不认识吗？燃野已经去了，如今他们还盼不得你好，这和指鹿为马有什么分别？”
他定定看着两人，似是想分辨出沈夫人言语中的真假。
半晌他轻声道，“多谢爹娘。”
两人同时僵住，对视一眼，沈夫人没绷住，紧紧抱住了他，“好，儿，回来便好。”
知道吗？
或许三人心知肚明眼前人是谁，也知彼此间早已知晓。
但这一刻，无人拆穿他的身份。
……
九门提督不甘，连着几位朝臣接连告假半月，却在半月内日日递上严查沈祈安身份的折子。
赢天娇瞧着刚翻过去的五本折子，一时间怒气冲冲。
她狠狠将九门提督的折子扔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一时间御书房内侍候的人纷纷哆哆嗦嗦跪下。
赢沉香却未动，“陛下，可还是同沈家有关？”
她微微颔首，“沉香此事你如何看？”
“臣觉着，怕是有人故意要置沈家于死地，这九门提督身后怕是有人，而这沈家八成只是一个打开缺口的因子，他们的目标，怕是陛下。”
赢天娇揉了揉额角，“你觉着是谁？”
赢沉香开始时面对她，怀着深深敬畏，二人之前关系虽好，可如今却有天差地别。
古往今来，称帝者，第一个清算的便是落魄时的身旁人。
她怕极了自己最终会成那杀鸡儆猴的鸡。
可时日长了她才知晓，她虽登上了皇位，但她还是她，没有变化，故而胆子也大了不少。
“臣怀疑，是陆家人所为。”
赢天娇沉默良久，她的想法同她不谋而合，如今能将这么些人聚拢起来的，也就只有陆家人了。
陆景行可以排除，若是他有不臣之心，当日便不必禅位，此事多半是陆文泽所为。
她冷笑一声，“朕倒是小瞧他了，如今到了千里之外的幽州，竟还能掌控上京城中的一切。”
忽然她眸光一闪，想起来一个人，她站起身来，道，“随朕去冷宫中。”
赢沉香也很快反应过来，“陛下是说那位？”
“正是，她虽已被圈禁，但毕竟在宫中待了几十年，宫斗的胜者，绝不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
“到底是陆文泽所为，还是她所为，今日便可见分晓，朕留了她一命，若是老实便罢了，若是不老实。”赢天娇眸中狠戾一闪而过。
赢沉香连忙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冷宫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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