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阳开始西沉之时,周军士卒们开始整理装备。
穿上胸甲——此乃由多层胶合在一起的亚麻布所制。其厚约五六厘米,坚硬且具韧度,却不太沉重。下摆直至大腿,被剪成羽翼状以便行动。
套上保护小腿肚的胫甲。将淬火青铜剑系于腰间——此剑弯曲如狗后腿。
玄光盔此时不能戴上,因夜里行军本就视线不清,而这种仅露口眼的头盔,会使视线变得狭窄。朱睿学着他人将玄光盔系在两米长的长枪上。
长枪,乃是周军重步兵的主要武器。枪杆由白蜡树制成,叶形枪头为铜制,枪杆末端还镶有铜尾钉。
朱睿左手提起圆盾。其呈浅碗形,内里为木制,外面整体包铜,直径约九十厘米,盾面绘有棕熊的脸。内侧有一条可供左臂插入至肘部的皮带,令士卒能将整个左小臂套在圆盾上,不仅省力,且更利于防御和盾击。另有一个金属小弯钩镶在圆盾内侧外缘,可供其挂在肩上,方便行军携带。
朱睿左手持盾,右手持枪,不禁苦笑:自己由一个现代人变为一位古代华夏的装甲武士。然而,整个身体的细胞却在欢呼雀跃般地沸腾起来,让他意识到,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在发挥作用。
他尝试着走了几步,感觉颇为自如。紧张之余,亦有些激动。每个男子心中皆有一个勇士之梦!那是自祖先茹毛饮血时代起便在血脉中的传承。和平年代的现代人再难以感受面对面的勇气搏杀,而穿越至此时代的朱睿拥有了这般机会!
朱睿尚在适应这一身装备之时,公皙晖提醒他道:“你尚有东西未拿。”
看到地上的两支标枪和一串肉肠。他苦笑:这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将肉肠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胸前,唯恐油脂沾到胸甲上。
这时,中队长百里靖过来对公皙晖说道:“咱们得去辎重营地,与闾丘康一同行动。”说完还朝朱睿点头示意,显然朱睿的名声已传至这位中队长耳中,竟使他不敢轻视。
“谁下的命令?钟离骁不是还在鲜虞子那儿吗?”公皙晖诧异地问。他不太情愿与辎重营一同行动,行动迟缓不说,危险性还大。
“侍从长谷梁毅的命令,他暂时代理钟离骁指挥。上次白狄人攻破咱们的营地,辎重营的奴隶大多逃散了,他们现今紧缺人手,闾丘康指名要咱们队去帮忙。”说完,他又瞧了朱睿一眼。
…………………………
“朱睿,未曾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闾丘康哈哈大笑着,径直穿过那些队官和士兵,给了朱睿一个拥抱。
就知晓是这个胖子在捣鬼!朱睿无奈地苦笑。
“其余人都去牵那些牲口。朱睿与我一道。”他吩咐道。
这个胖子与你不熟时严厉无情,一旦关系亲近起来又热情过度。这岂不是帮自己拉仇恨吗?朱睿赶忙拒绝。
辎重营有数百头牲畜和几十辆满载物品的牛车,同时还有不少奴隶和妇女。
同时。形成的纵列能达两里之长。这还仅是一个军营,能想象整个大周招募军的辎重何其臃肿。朱睿观察着这一切,在心中暗想。
这时,黑夜里悠长的宿营号在喧闹的营地上空响起。
该出发了。朱睿下意识地拽紧牛绳,心中有些许紧张。
队伍开始行进。辎重营在右侧,部队在左侧,队官们高举着火把。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整个大周军队犹如一条长得望不见尽头的火龙缓缓前行。
走了约一个时辰,听闻前方有哗哗的流水声。朱睿知晓:乌力吉木伦河快到了。
夜晚的河水黑黝黝的,放眼望去,仿佛无边无际、深不见底,能令人心生极大的恐惧。故而队伍安静许多,唯恐惊动了河神。
这个时候,队列自然地变成了辎重营沿着乌力吉木伦河左岸行进,部队在外侧,保护着自己营地的财物,显然首领们对于夜间行军是有一定经验的。朱睿看在眼里,默默学习着。
钟离骁的部队走在整个队列的最后。当然,这并非钟离骁的要求,实则他是托人回来请求自己的部队走在整个队伍中间的。然而首领们皆对钟离骁不满。因刚开始从河套平原向凛冬城进军之时,钟离骁为在狐志贤面前表现,抢着当先锋,烧杀抢掠,获取了不少好处。如今要撤退了,又想走中间让自己的士兵免遭袭击从而减少损失。哪能所有好事都让他一人占尽!所以一致决定让他的队伍走最后。这是钟离骁的心腹闾丘康给朱睿所述,让他对钟离骁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时,全军的传令官颛孙逸终于赶到钟离骁的队伍前,传达命令道:“前方已经与鲜虞子的军队会合。首领们正与鲜虞子商议。请原地休息,保持戒备,等候命令!”
安静的队伍顿时骚动起来:
“终于能够休息片刻了!”
“咱们走了有两个小时了吧,我都快累垮了!”
“我也是。牵着牛车走,简直累极了!咱们明日不能再跟着辎重营了!”
“说得在理!明日去跟中队长讲。”
“现在就去说!”
……
看着喧闹的战士们,朱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兄弟们,请安静!兄弟们!我是朱睿!”
未曾想他的喊话竟比中队长百里靖更有效,辎重营的士兵们停止了吵闹,想听听这位‘天选之子’要说些什么。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解解乏,如何?”
“什么故事?”
“它叫公孙里与四十大盗。”
“听起来不错!说来听听!”
于是,朱睿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讲道:“从前在鲁国的一个小城里住着一户人家……”
渐渐地,辎重营完全安静下来,连驮兽也停止了嘶鸣。士兵们、还有奴隶和妇女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为公孙里无意获得盗贼的财富而羡慕;为公孙里的哥哥乱叫山洞口令而发笑;为盗贼找到公孙里的屋子而紧张;为女_奴的智慧而叫好。
故事讲完,大家意犹未尽:
“公孙里运气真好!
“他运气好,是因为他有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奴!”
“对!我看他可以为女_奴赎身,让她成为自由民!毕竟她可是救了公孙里!”
“笨蛋!他应当娶女—奴为妾。这样女—奴就能继续帮助他了!”
……
大家议论不休。
“朱睿,真有装满金银财宝的山洞?”连闾丘康都忍不住凑到朱睿身边询问。
百里靖望着前方朱睿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公皙晖,你们村庄出了一个人才啊!”
“你说的是朱睿吗?那自然,他可是‘天选之子’!我甚至想将自己小队长的位置让与他。”
“小队长?”百里靖撇撇嘴。一个招募军首领会时常更换补充他的士兵,而带队的中高级军官则多数为其心腹,是不会轻易更换的,因为这便于他掌控部队。百里靖跟钟离骁也有五六年了,因接任务也见过不少大周的、白狄的权贵人物,看人也有一些经验。
经过一天的观察,他发现朱睿性格沉稳,全然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做事颇有章法,待人接物谦逊有礼,口才又佳,士兵们乐于与他亲近。偏偏他还时常有新奇的想法,能够解决他人无法解决的问题;行军时,他还亲眼看见朱睿不是帮别人拎盾牌、就是推驮车。这样的一个人,即便年轻,也能令人信赖。
倘若他指挥作战的能力也不弱的话,那么这样一位有魅力、有能力的人,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倘若他再有充足的财力,他完全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招募军首领!百里靖想到此处,又联想到钟离骁:等他知晓自己的军营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人物时,他会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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