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的瞳孔映出狴犴脖颈处那道月牙形剑伤，喉间的血腥气几乎要冲破齿关。
契约兽青鸾在她袖中发出微弱的鸣叫，翎羽擦过腕间的伤口，将最后一丝灵力渡入她经脉。
“破晓！”她厉喝声中，青鸾化作流光撞向妖兽左眼。
黑雾翻涌的利爪与青光相撞的刹那，苏烟足尖点地腾空跃起，腰身拧成满月弧度。
青铜灯柱在身后轰然倒塌，她借着扬起的烟尘翻身攀上穹顶悬梁，锁子甲下摆被罡风撕开三道裂口。
妖兽的咆哮震得瓦当簌簌坠落，血色咒文如毒蛇缠上她的脚踝。
苏烟反手将匕首刺入梁木，却见那些符咒触到青鸾残留的灵力，竟像被烫伤般蜷缩退却。
“原来如此”她抹去唇边血渍，指尖按上锁骨灼热的契约印记。
拓片在怀中烫得惊人，那些游走的金线竟与镇魂铃的方位完全重合。
当狴犴第三次扑来时，苏烟突然松开握梁的手。
下坠的瞬间，她将染血的拓片拍向妖兽额间暗纹——那里有道细若蚕丝的裂痕，正与宋彦川剑鞘上的云雷纹严丝合缝。
青鸾的虚影在拓片金光中暴涨三丈，神鸟清唳穿透重重黑雾。
妖兽脖颈处的旧伤突然迸裂，暗紫色血珠溅在雕花窗棂上，竟将玄铁铸就的窗框腐蚀出缕缕青烟。
”果然是他的剑气。“苏烟借着反震力撞破西窗，碎木划破脸颊时嗅到腐草特有的腥甜。
藏书阁外月光惨白如霜，她踉跄着踩上湿滑的苔藓，听见身后传来梁柱坍塌的巨响。
契约印记传来灼痛，青鸾化作光点没入她衣袖。
苏烟捂住渗血的肋下，辨不清方向的朝着山林深处奔逃。
腐殖土在脚下打滑，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混着夜枭怪叫，更远处似有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贴着树根游走。
"小姐！"赵管家的喊声隔着雾霭传来，却比平日里沙哑三分，"莫要进红枫林！"
苏烟猛然刹住脚步，绣鞋尖堪堪停在一线猩红的地界。
月光下那些枫叶脉络泛着诡异的银光，树根盘结处隐约可见森白兽骨。
她按住腰间空了的暗器囊，忽觉后颈汗毛倒竖——左侧古槐的树洞里，两盏幽绿的灯笼正缓缓亮起。
契约空间传来微弱波动，玄龟的虚影在她识海中浮现。
苏烟咬破指尖凌空画咒，淡金符文没入泥土的刹那，方圆十丈的地脉突然震颤。
树洞中的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怪叫，数十条藤蔓状的长须破土而出。
”巽位三步！“玄龟沉闷的警示在脑海炸响。
苏烟旋身避开缠向脚踝的藤须，发间玉簪却被打落在地。
她认出这是《南荒异兽志》记载的鬼面蛛榕，其毒液能令修士灵力凝滞。
指尖聚起的火苗忽明忽暗，过度消耗的灵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鬼面蛛榕的主干裂开锯齿状豁口，腥臭黏液滴落处，草木瞬间化作黑水。
苏烟急退时撞上背后山岩，碎石滚落的声响惊动了更远处的什么东西，整片枫林突然响起潮水般的沙沙声。
契约空间剧烈震颤起来，白虎的咆哮几乎要冲破神识桎梏。
苏烟却死死按住灵台穴——上次强行召唤白虎导致昏迷三日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她摸到袖中最后半截鲛烛，这是从藏书阁带出来的唯一物件。
当鬼面蛛榕的触须即将缠上脖颈时，苏烟突然将鲛烛掷向枫林深处。
幽蓝火焰腾起的瞬间，林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利嘶吼，那些潜伏的阴影竟如潮水般退去。
她趁机滚进岩石缝隙，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这才发觉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月光被翻涌的雾气压得昏沉，远处传来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苏烟屏息凝神，听见靴底碾碎枯枝的动静混着男子低沉的哼唱，那荒腔走板的调子唱着："......三更天的鹧鸪哟，莫往南岗飞......"
腐殖土下的某根丝线突然绷紧，苏烟尚未反应，头顶岩石缝隙已落下细碎尘沙。
哼唱声戛然而止的瞬间，她看见三枚青铜铃铛顺着藤蔓垂到眼前，铃身雕刻的避毒蟾蜍正鼓着腮帮对她瞪视。
苏烟蜷缩在岩缝里，腕间契约印记忽明忽暗。
腐殖土混着血腥味的潮气钻进鼻腔，她数着岩壁渗下的水珠，第七滴坠地时，雾霭里突然刺进一束橙红火光。
”姑娘这暗器手法，倒像是北境苍狼军的路数。“
粗粝的男声惊起夜枭，青铜铃铛哗啦啦收进雾中。
苏烟握紧半截碎玉簪，看见藤蔓分开处走出个肩扛兽首钺的汉子。
他腰间酒葫芦刻着饕餮纹，火光映出左颊三道爪痕，却衬得那笑容愈发爽利。
张猎户将兽骨火把插进岩缝，从鹿皮囊里掏出个竹筒：”含着这个，鬼面蛛榕的毒雾就伤不着你。"苏烟盯着竹筒表面流转的冰纹，忽然嗅到雪松混合岩盐的气息——这是唯有极北之地才生长的寒髓枝。
"猎户会用玄阶灵材做嚼烟？"她指尖凝起微光，在竹筒表面擦出细碎冰晶。
张猎户哈哈大笑，震得火把明灭不定："能认出寒髓枝的姑娘，想必也识得西边断崖的玄霜灵草。"
契约空间突然传来波动，苏烟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白虎虚影在识海焦躁地刨着爪子，她这才想起今日是月晦之夜，最利阴属灵材生长。
岩壁上的水珠不知何时变成了淡紫色，张猎户脸色骤变，拽着她滚出岩缝的刹那，原先藏身之处已被毒雾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戌时三刻，瘴气倒灌。“张猎户劈开缠上脚踝的毒藤，从兽皮囊抖出把银粉撒在火把上。
幽蓝火焰腾起的瞬间，苏烟看见百步外的断崖处，七株通体雪白的灵草正在月下舒展叶片，每片叶脉都凝着霜纹。
”玄霜灵草需用木灵之气采摘。“苏烟并指如刀划破掌心，血珠还未落地就被张猎户用玉碟接住。
这猎户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将血滴进个雕着八卦阵的青铜罗盘，指针疯转三圈后，崖边突然亮起星子般的荧光。
苏烟趁势掐诀，契约印记中窜出缕金线缠住灵草根茎。
就在灵力即将耗尽的刹那，张猎户的兽首钺重重劈在崖壁某处，地脉震动中，灵草周围的结界如琉璃碎裂。
白虎虚影在识海发出满足的低吼，苏烟忽然发现某株灵草的霜纹里，竟嵌着丝极淡的剑气。
“这是......云雷纹的痕迹？”她碾碎叶片上的冰晶，金芒在指腹游走的轨迹，与那日宋彦川剑鞘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契约空间突然剧烈震荡，苏烟踉跄扶住崖边枯树，掌心触到树洞中某道新鲜的剑痕。
张猎户往葫芦里灌了口酒："姑娘最好在天狗食月前......"话音未落，东北方突然炸响穿云裂石的兽吼。
苏烟袖中的鲛烛残片自发燃起，幽蓝火苗却朝着与声源相反的方向倾斜。
整片森林的地脉开始震颤，玄霜灵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
苏烟看着迅速发黑的指尖，忽然发现张猎户的兽骨火把正在疯狂吞吐火舌——那火焰里竟游动着数以千计的赤红蛊虫。
"乾坤倒错，百兽夜行。"张猎户反手将酒葫芦砸向地面，琥珀色的酒液遇风即燃，在两人周围画了个火圈。
苏烟嗅到酒香里混着龙血竭的味道，契约空间里的玄武突然睁开了眼睛。
瘴气在火圈外凝成巨掌形状，林深处传来树木接连折断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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