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七年,寒露,酉时三刻。
洛阳白马寺的晚钟第七响尚未散尽,檐角铜铃忽然齐喑。老住持觉明大师捻断第一百零八颗骨珠时,禅房青砖缝里渗出的血已漫过蒲团。十八盏长明灯无风自晃,映得墙上《八十一修罗图》中的恶鬼眼瞳忽明忽暗。
"好一招血河宗的『菩萨低眉』。"老僧袈裟前襟绽开七朵血梅,手中降魔杵却稳如泰山,"三十年了,施主的化血掌竟练到第七重。"
阴影里传来金铁摩擦般的笑声,九道血影绕着经幢游走,诵经声里混入婴儿啼哭。供桌上《金刚经》突然无火自燃,焦痕渐次显出女子分娩的轮廓。
"大师可知当年为何剿不灭血河宗?"血影凝结成绛衣妇人,指尖悬着半枚青铜残片,"因为我们把宗祠建在你们佛祖的莲花座下啊。"
觉明瞳孔骤缩,忽然记起先帝密档里那句偈语:"菩提血,修罗种,匣开之日天门动。"腕间佛珠应声炸裂,一百零八颗舍利子化作星芒,却在触及妇人眉心前凝滞——她怀中襁褓竟发出八十岁老者的叹息。
"此子饮过少林六位首座心头血,大师的舍利子..."妇人轻抚婴儿发青的眼睑,"怕是喂不饱这『无相天魔』。"
最后一抹夕照掠过韦陀像的降魔杵时,觉明看见了地狱。那婴儿脐带竟连着妇人胸腔,青铜残片在两者之间流转幽光。他想起了三十年前玄武湖畔,先太子咽气前死死攥着的,正是这般模样的青铜碎片。
子时整,方丈禅院地陷三丈。值夜僧慧能看见血泉喷涌处升起青铜匣,匣面浮刻的星图与当年荧惑守心之象分毫不差。他伸手欲触的刹那,古柏上惊起十三只寒鸦,羽毛落地竟拼成"贪狼食日"四字。
直到十年后慧能还俗成了姑苏城说书人,仍常在暴雨夜惊醒——那青铜匣里传出的分明是婴儿哭声,可当年血河宗屠尽临安三百孕产妇炼制的魔胎,早该随宗主葬身火海。
残月西沉时,有人看见个背缚狼皮剑匣的野人渡江而来,江面浮尸皆自动避让。更夫老赵发誓自己瞧见那野人剑鞘上刻着承天三十七年的官印,可当朝年号分明才到承平二十三载。
东方既白,青铜匣上的露水凝成八个血字:贪狼现世,血河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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