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文推开漆案站起身时,腰间玉组佩撞出清越声响。青铜灯树在殿墙上投下巨大阴影,将这位楚国令尹的身形拉长得如同盘踞的蛟龙。斗椒注意到叔父的手指在《仆区之法》竹简上摩挲出的油光——这卷记载刑狱之法的典籍,已经被翻得韦编三绝。
"真要拿若敖氏开刀?"斗椒端起犀角杯,琥珀色的醴酒里浮着几粒未滤净的黍壳。他故意让声音裹着三分醉意,目光却紧锁子文鬓角新添的白发。殿外传来囚车的木轮声,那是今晨在云梦泽私铸铜币的宗室子弟。
子文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沫溅在简牍上,像极了丹阳之战时溅在战旗上的血迹。当年他率若敖六卒冲破随国车阵时,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要对同族举起刑刀。"你看新郑传来的消息。"他甩出染血的绢帛,上面画着晋国新铸的尖足布币图样,"重耳连钱币都要铸成箭镞形状了。"
斗椒抚摸着腰间新得的越国剑,冷硬的剑格硌着掌心。他想起上月扣押的那批秦国盐商,在他们货箱夹层发现的晋国密函,羊皮纸上用蝌蚪文写着"楚法不破,霸业难成"。此刻叔父咳血的场景,竟与二十年前父亲被乱箭射穿咽喉的画面重叠。
"报——"宫门卫兵甲胄上的冰霜在暖炉前化作水汽,"汉水北岸又发现晋国斥候,这次他们换了马蹄铁!"子文猛地撑住漆案,案面镶嵌的绿松石硌得他掌心生疼。他仿佛看见十九年前那个雪夜,重耳接过狐偃递来的烤鼹鼠时,眼中燃起的不是饥饿而是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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