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庙青铜鼎泛着诡异的红光,子文的手指在云雷纹间停滞。三日前从洛邑送来的玉版占辞裂开了蛛网般的血纹,鼎腹天鼋星宿图的朱雀尾翼竟在移位。他下意识按住腰间玉佩,那是祖父临终前塞入他手中的楚国公室秘匙。
"太史令,颍水发来的急报!"小吏的油伞还在滴水,竹简间夹带的晋阳桦皮纸让子文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晋国司寇府的密纹纸。展开的刹那,隐于纤维的细铜丝忽如活物扭曲,排成《左传》僖公二十八年的卦辞:"晋侯梦与楚子搏"。祖父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炸响:"记住,青铜会说话,配方见兴亡。"
三丈高的青铜钱树在霹雳下震颤,司徒克带着满身铜锈撞开殿门:"兑币商都是晋国细作!三百车郢爰全被调包成毒币!"子文握住一枚穿孔铜贝,本该阴刻的"巽"卦纹路渗出青苔般的铅霜。他忽然想起八岁那年,祖父带他观摩铸造大屈弓的场景,淬火池腾起的蒸气里,晋国使臣荀林父在冷笑。
暴雨冲刷着朱雀大街的青石兽面砖。倒地的脚商绑腿里滑出曲沃毛布,那些刻意磨损的针脚像极去年被腰斩的晋谍惯用手法。子文的玉簪不慎划破陶罐封泥,黑砷矿石的腐臭味霎时勾起童年噩梦——周昭王南巡时的毒雾,就是这样吞噬了三千楚军。
"查!三十年前所有铸币坊的工师名录!"子文踹开腐蚀的朱漆木柜,泛黄简册的编绳簌簌断裂。突然,某卷简牍上祖父的批注刺痛眼睛:"穆王十二年铸问鼎三足,晋使疑金锡配比,今验之乃六分金锡各半。"祖父最后那个"危"字的笔锋像利剑悬颈。
太庙东阶下掘出七枚龟甲,灼纹竟是六十年前穆王问鼎的相同卦象。季梁手持铜矩的手在发抖:"日晷偏移三寸,颛顼历与夏历要出三朔之差了!"子文突然将铜爵中的秬鬯泼向星图,酒液在锡青铜表面析出的纹路,恰是天鼋星宿即将位移的轨迹。
铜绿山的爆炸声震动郢都城墙时,子文正在拆解祖父的漆盒夹层。半块虎符压着的《云泽图鉴》残页,赫然画着红铜巨人胸甲的星占纹样。矿工带来的碎甲片上,"大屈弓"独有的双弧云纹让他想起——楚庄王铸造神兵时,晋国巫祝曾献上淬火的犴鹿血。
玄武岩灯台上的蟠螭突然张嘴,吐出的蜡丸里是弦高绝笔:"蓼蚕现,柞丝绝"。染血的缣帛上,竟用鱼胶黏着三粒楚山松烟泥。子文用簪尾刮开胶层,显出的却是父亲生前教授的密语纹:"青铜之病,在火不在金。"
子文突然扑向铜鼎,鼎耳内壁的范线正在龟裂。他蘸取鼎中酒水推算:"锡超三分则硬而脆,腊祭燔柴必毁于星移..."祖父布满老茧的手在记忆里捏着他的手指划过蜡模:"真正的祭器,要能在九燎之礼中烧出二十八宿的位置。"
暴雨中的爆破声愈发密集,子文抓起祖父遗留的陶制星盘冲向西市。坍塌的钱窖深处,七根铜柱构成的浑天仪已然崩解,散落的齿轮却诡异地拼成晋国石申夫星图的轮廓。他突然明白——晋人用毒币改变楚金配方,是要让祭器在冬至大祭时集体碎裂,从而摧毁楚国的天命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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