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稷下惊雷(下)

第三幕 青铜血痕

平陆盐场的淘金奴发现铁简那日,齐国典客正在审讯一具尸骸。死者胸前有赭石绘就的秦国巫纹,而掌心的老茧却显示此人惯用楚式弯刀。更令人惊骇的是,现场碎陶片上用齐篆与秦籀文交叉刻着《垦令》残篇:"国贫而务战......"

"大人请看这个。"狱吏捧来沾满盐粒的竹篾箱,箱底暗格里藏着半片鞣制过的羊皮。典客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用燕国蓟城特产的"血墨"写就的齐国海防图,而图角处却盖着韩相申不害的私印。

夜色中的临淄城迎来一辆覆盖着魏国葛布的牛车。当巡夜武士挑开车帘时,露出的是整车的韩国宜阳铁锭。货主出示的关牒显示这是运往鲁国的祭器原料,但车辕缝隙里渗出的黑红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稷下酒肆深处,张仪将淬火青铜剑浸入陶瓮。酒液接触剑身的瞬间腾起靛蓝色火焰,映出他对面黑衣人胸前的黥纹——那是一只正在吞食星辰的玄龟。

"祭酒大人应该不知道,"纵横家擦拭着剑脊上的淬火纹:"您当年在赵国边境救下的那个冻僵的牧童,如今正在宜阳为秦军打造五齿耧车。"

第四幕 黑潮裂变

齐王建在章华台惊醒时,六百匹黑色战马正冲破宫门。这些来自阴山的烈马眼瞳猩红,马蹄包着刻有秦篆的铁甲。更可怕的是鞍鞯上悬挂的头颅:有他在鲁国的嫡长子,还有刚派往韩国的上大夫田婴。

"报——!"浑身浴血的斥候摔在丹墀前:"蒙山堰崩溃引发地动,泗水改道冲垮三道长城......"

宫廷术士的龟甲同时炸裂。在所有卦象中,唯有西南角的"坎"位平静如水,只是原本涂朱的位置正缓缓渗出血珠。突然有人发现卦象倒影在青铜镜中的模样,赫然与三日前从稷下学宫抄来的"五德图"纹路重合。

此刻的函谷关外,五十座新式冶铁炉正喷吐黑烟。监工的秦军锐士腰间除了首级袋,还系着块刻有《阡陌律》的铁牌。三百里外的渑池,孟轲车队正被楚军骑兵围攻。当魏国武卒残甲在狼烟中化为灰烬时,老人怀中的齐王密令散落,帛书上赫然写着:"以仁育天下,以兵正天下......"

第五幕 惊雷破晓

张仪手指轻抚玄铁剑脊上的云雷纹,这种出自韩国宜阳的淬火术经齐国改良后,竟在渭水工坊里催生出暗紫色的妖异流光。咸阳宫廊柱在他身后拖出蟒蛇般的黑影,当他举起利刃斩断三束马尾的瞬间,五十里外骊山陵的铜兽首同时喷出蒸汽——这是墨家叛徒鹿郢子献给秦公的"天诛弩",此刻正将淬毒铁矢对准东方。

"左更大人,齐人的风隼还在函谷关投火。"裨将的声音被机扩转动声淹没。张仪望着玄铁剑在水中倒影,忽然勾起嘴角:"让稷下最后的火种,照亮我大秦的黑夜吧。"

两千具包铁云梯扣上临淄城墙时,邹衍的白发正在春秋台上燃烧。弟子们看到老师将珍藏的二十八宿星图投入火盆,火焰却诡异地凝结成白虎噬日之形。混战中,一块刻着"仁义"二字的残碑轰然倾覆,裂缝中涌现的赫然是魏国邺城特有的赭色黏土——当年公孙痤私运来改造城防的秘密,此刻却成了秦军掘地道的标记。

"祭酒,地窖里的..."管慎的右臂齐根而断,仍死死抱住想要冲进火场的邹衍。老祭酒的骨簪突然崩裂,六十年前齐威王赐予的"掌稷玉圭"摔成两半,露出中空处暗藏的龟甲。当他的血滴在甲骨文的"水"字上时,西北天际炸响的惊雷让所有人为之一颤。

商君门徒的黑旗插上观星台那刻,孟轲正用断剑在黄河冰面刻字。血水渗透的冰层下,三万魏武卒的犀甲轮廓映着月光,恰似当年鬼谷子摆下的河洛大阵。对岸传来的秦腔里混着《垦令》的句子,他却在这杀伐声中捕捉到一缕埙音——那个总躲在稷下槐树上偷听讲学的哑仆,临死前用肋骨磨成的骨埙正在风中呜咽。

"不是水德。"邹衍突然在火中大笑。最后一个齐国士兵倒下时,他沾血的手指在空中绘出完整的五德图:"金生水,水生木——"话未说完,十二道黑色狼烟在稷下七十二峰同时升腾,那是张仪按照星图坐标埋设的火龙柜终于启动。

三个月后,在成为废墟的稷下地窖里,狡童用焦黑的手刨出了半卷《孟子》。当晨雾漫过沾着人血的竹简时,临淄盐商田桓的私生子正在东海碣石港扬起风帆,船底暗格里藏着染血的淬火图谱与半块苍璧——邹衍预言里的火种,此刻正朝着箕子朝鲜的方向破浪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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