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今年19岁，从小就是孤儿，如今在M市某超市干着理货员的工作。早年孤苦无依的生活，让林野变得比同龄人更加瘦弱。但从小就被社会毒打的林野，也比同龄人更加老练。林野把最后两箱红烧牛肉面垒到货架上时，手电筒的光圈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他下意识扶住冰凉的金属货架，听见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垂死般的嗡鸣，像被掐住脖子的蝉。
"又跳闸了？"他对着黑暗嘟囔，呼出的白雾在手电光里盘旋成小小的漩涡。玻璃幕墙外呼啸的风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像是无数把冰刀在切割建筑物外墙。三天前还挂着防晒帘的落地窗，此刻已经结满厚厚的冰花，将超市变成密封的水晶棺材。
这是今晚第三次停电。自从那个诡异的黄昏开始，整座城市就像被扔进了巨型冰柜。林野还记得当时收银台的电脑突然集体蓝屏，防弹玻璃外赤红的晚霞在十秒内褪成墨色，仿佛有人按下了世界的开关。第一个冻死的顾客倒在生鲜区时，手里还攥着半颗发黑的西兰花。
"小林！死哪去了！"
张经理的吼声从冷鲜区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林野摸黑穿过膨化食品货架，脚下突然踢到什么东西——三个摞在一起的矿泉水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表面爬满蛛网状的冰纹，像被无形的手雕刻的冰雕。
"把这几个冰柜推到门口。"张经理裹着三件羽绒服，臃肿得像头直立行走的北极熊。他身后跟着两个夜班收银员，小姑娘们用冻得发紫的手推着吱呀作响的金属柜，睫毛上挂着冰晶。
林野的手刚碰到冰柜边缘就缩了回来。零下二十度的低温让金属表面结了一层冰壳，掌心皮肤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经理，这温度推出去也撑不了多久......"
"你懂个屁！"张经理突然暴怒，手电筒直射林野的眼睛，光束里飞舞的灰尘像被惊动的虫群，"发电机柴油只够再烧两小时！等冰柜化了，这些冻肉全得臭！"他的唾沫星子在低温中瞬间凝结，落在林野袖口变成细小的冰粒。
玻璃幕墙突然传来闷响。林野转头看见十几个人影在暴风雪中晃动，他们正在用消防斧劈砍侧门的铁链。前天开始，超市就成了附近居民最后的避难所。现在正门已经用六个货架堵死，但侧门......
"老周！老周死哪去了！"张经理的尖叫带着破音。那个退伍老兵本该在侧门值守。林野瞥见收银台后的监控屏幕全部黑着，自从昨天备用电源耗尽，他们就失去了对建筑外围的掌控。
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黑暗。
林野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生鲜区，光圈里的场景让他的胃部剧烈抽搐。老周标志性的军大衣浸在正在凝固的血泊里，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尸体正趴在他身上耸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粘稠的血浆顺着瓷砖缝隙蔓延，在低温中形成暗红色的冰溪。
"王姐？"收银员小雨颤声叫道。那个每天给大家带自制辣酱的保洁阿姨缓缓抬头，整张脸像被泼了浓硫酸，皮肤下凸起的血管泛着幽蓝的荧光。她的牙齿深深嵌在老周喉咙里，随着转头动作扯下一块挂着冰碴的皮肉。
尖叫声在超市里炸开。林野被撞得踉跄后退，看见张经理疯狂地朝办公室方向跑去，羽绒服里掉出的巧克力棒在血泊里打转。更多黑影从仓库通道涌出，那些白天还在搬货的同事此刻扭曲成非人的形态，膝关节反折着爬行，指甲在瓷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这边！"林野拽住吓呆的小雨钻进最近的货架间隙。身后传来罐头倾覆的巨响，混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他的手电筒撞在货架上，电池滚落黑暗，最后一瞥看见某个变异者正把整颗头颅塞进沙丁鱼罐头。
绝对的黑暗中，林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体温高得异常。小雨抓着他的手腕在发抖，但那只手冷得像具尸体。而他的皮肤正在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蒸腾成白雾，在睫毛上结出冰棱。
"林哥...你的手..."小雨气若游丝。林野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捏碎了方便面的包装袋，指缝间漏出的面条已经冻成硬条。某种陌生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持续三天的高烧——当时他徒手掰断了医院的体温计。
货架突然被整个掀飞。林野抱着小雨扑向旁边，后脑勺撞在冷柜上发出闷响。手电筒的残光里，他看见王姐膨胀了三倍的躯体撑破工作服，脊椎骨刺破皮肤在背后弯成一张弓。沾满血的嘴咧到耳根，露出鲨鱼般的锯齿，舌头上密密麻麻的倒刺挂着碎肉。
"跑！"林野抓起冷柜里的冻鸡砸过去。王姐的头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一百八十度，鸡块撞在货架上迸裂成冰渣。这个动作让他看清对方后颈处发光的蓝点——像皮下埋了颗微型探照灯，幽蓝的光沿着血管脉络流向全身。
小雨的尖叫声戛然而止。林野转头看见另一个变异者咬住了她的肩膀，那人的工牌还在晃动：物流部刘强。三天前他们还一起卸过十五吨大米，现在这个两米高的怪物正把女孩像布娃娃般甩动，撞翻的薯片货架扬起金色的雪。
林野的视野突然蒙上血色。他抄起货架上的橄榄油狠狠砸向冷柜，玻璃爆裂声引来所有变异者的注意。当王姐扑来时，他迎着腥风冲过去，在即将被利齿咬住的瞬间侧身滑铲，后背擦着冰柜边缘划出血痕。
后腰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林野成功钻进了生鲜区操作间。反锁铁门的瞬间，三具变异的躯体重重撞在门上，震得天花板落下冰碴。他瘫坐在结霜的地砖上，发现手里还攥着半截冻鸡，鸡爪上凝结的血珠泛着诡异的蓝色。
操作台的对讲机突然发出电流声。"有人吗？这里是监控室..."张经理的声音带着哭腔，"仓库后门还能用，但是需要启动备用发电机......"
林野盯着自己冒热气的手掌。刚才的剧烈运动后，他的体温不降反升，操作间的冰霜正在融化，水滴顺着不锈钢台面流成细小的溪流。当对讲机里传来变异者的低吼时，他猛地扯下墙上挂的斩骨刀，刀刃与冰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铁门突然凹陷。王姐变形的脸挤进门缝，蓝色血管在皮肤下蠕动如同活物。林野的刀锋砍进她肩膀时，竟然迸出火星。这时他看清那些血管根本不是生物组织，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晶体管道，里面流淌着荧光的液体。
"去死！"林野发疯似的连砍十几刀，直到虎口崩裂。王姐终于停止挣扎，但尸体倒地时，他看见后颈的蓝点顺着血管往心脏移动。操作间突然亮如白昼——备用电源启动了，冰柜重新运转的轰鸣声中，他听见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张经理最后的嘶吼从对讲机传来："我把柴油发电机过载了......"林野冲向冷库，在显示屏上输入密码时手指发抖。当他在零下五十度的寒气中蜷缩起来时，透过逐渐闭合的库门，看见走廊里绽放的橙红色火球将变异者的轮廓映成剪影。
黑暗吞没意识前的最后画面，是冷库温度计显示的红色数字：-20℃。而他呼出的白雾，正在低温中绽放成细小的冰花，像极了那个灾难降临的黄昏，防弹玻璃外诡异飘落的六边形雪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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