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年,于伟大中归于平淡,情绪起伏,于低落中归于平和。
凌晨五点,是炎火夏季里一天中最清爽的时段,太阳还温柔在黎明前的梦里,天上的星空清澈透亮,运河里的水已褪去前日的体温,岸头上的斑蛙,此刻应该趴在凉爽的礁石上懒着美觉。
今天的范凯五点便醒了,醒后的他拿起已经没了电的磁带播放机,在胸前的背心上擦了擦,机面上的露水很快就浸在了他那皱褶的蓝背心上。
卷起身下的凉席,看着楼下空落落的院子,他知道父母昨晚没有回来,要是回来了,院子里肯定会有车子停着。
简单地洗漱完后,烧上一壶白开水,泡上两勺豆奶粉跟几块馒头搭配的早餐,对于早餐,他不能吃的太多,只能简单地应付一下,因为一个半小时之后就要开始晨训,食的太饱,对于高强度的训练,不是件好事。
对着镜子,摸了摸挂在胸前的牛字链牌,整了整翘起的头发,上身是青绿色的运动背心,下身是套装的运动短裤,短裤的裤脚不长,露着大腿,近似大号的三角内裤。
脚上套着的是长筒袜子,袜筒有筷子的长度,跑步前,会将上部分卷折起来,挪到脚跟处,这样穿着,是为了挡住煤渣跑道上乱窜的煤渣,一旦鞋里进了煤渣,会影响跑步的节奏。
脚外是一双黑色的运动胶鞋,胶鞋底上突起的防滑豆豆,已经大部分磨平了。
望着星河相伴的运河,范凯摇着头笑了笑。
河对岸就是每天上学的云海县中,因为这条大河,每天要兜上好大一个圈子。但范凯并没有讨厌它,反而陶醉于上学的路上。
……
“我靠,凯哥,你今天的配速怎么这么快,吃了火药了吧!”
一脸懵的黑鬼子,没跟上几步就扔出了这么一句。
望着一声不吭的范凯,黑鬼子没跟上几步就不再跟了,心里寻思着这家伙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着了。
黑鬼子是去过范凯家的,在范凯家的后庄,一块农田边上,有几棵老槐树,树下隔三岔五会栓着几头毛驴。
这黑鬼子一到范凯家,就会露出色眯眯的白牙,拉着范凯就要去看驴,嘴上说是看看,手却不老实地拿着长长的芦苇杆,要去捅驴的屁股,这家伙也真是的,驴不拉屎他不捅,非要驴拉到半截时,他才会拿出藏在草丛里的芦苇杆,伸着黝黑的胳膊,去捅驴的屁股。
多次下来,几头驴给他整的哀嚎声不断,踢要踢不着他,只能在原地哀嚎的叫着,时间长了,百米开外的距离,只要这群驴看到有黑影子闪过,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便会彼此起伏,都整出条件反射了。
再看向那黑鬼子,一脸得意的熊样儿,这便是范凯最不愿意黑鬼子去他家的理由。
……
长跑不像短跑,一鼓气百米的距离说溜达就溜达过去了,长跑最在乎配速,这种配速上的节奏,是越跑越快,不是刚上来就可以撒吖地裸奔的,那样节奏会被打乱,要好久才能调整过来,还是在耐力好的情况下。
“他今天这是捡着啥了吗?这配速逆天了。”
二呆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从他身边像风一样飘过的范凯。
“不是说比赛都取消了吗?至于这么拼?”
三笑子一脸无语地看着范凯,恨不得捡起一块石头就扔过去。
“他奶奶的等等我,跑这么快干嘛,要不是急着去泡妞。”
阿唐一边跑着,一边气急败坏的骂着,他恨啊,是出了奇的恨。
自从今年暑假,一直陪伴着他们的队长刘福义高中毕业离队之后,他们队长的职务便落到了阿唐的身上。
阿唐是名住校生,他跟范凯是一届的,家是离云海县中三十公里外的小伊乡,自从领了队长一职后,他的一言一行无不张扬着队长的优越感。
对于范凯,队长一职无关紧要,他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竞技场上还是以实力为尊。
相比较范凯,阿唐的心里是复杂的,范凯比他晚一年入队,平时训练的成绩也是不分上下,可每到正式比赛,真刀真枪干的时候,自己总会掉链子。
范凯是属于那种遇到大型比赛就特兴奋的选手,阿唐是属于那种一遇到比赛就会歇菜的选手。
“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阿唐一边追着,一边嘴里喊着,现在恨不得将范凯大卸八块的人不是三笑子,而是阿唐。
三笑子那皮糙肉厚的,他要比范凯他们高上一届,现在年龄也是队里最大的,可他不是专业练长跑的,顶多算是跟队训练而已。
对于教练来说,不管你是专业的,还是跟队训练的,只要踏上了这条道上,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来支配。要是在训练的时候,马马虎虎地糊弄着,跟不上节奏,他那肥厚的声音,会久久地回荡在你的脑海里。
“奶奶的,你等等我啊!”
阿唐一路敛在范凯身后,他越跑越觉得窝囊,可他又不敢慢下来,一旦拉开距离,教练比猴还贼的火眼金睛,立马就会锁定。
所以今天的范凯,是多么地遭队友们的嫌弃啊。
此时的教练,那美滋滋的样儿,坐着计时台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码表上的配速时间,满意的乐呵呵的跟个如来似的。
一个小时候的配速跑终于结束了,每个人的身上都汗流浃背,湿漉漉的衣服裹住往外冒出汗水。
此时的太阳已经斜挂在半空中,一群人围着仍有凉意的铁管栏杆,开始身体的辅助训练。
众人已经筋疲力尽,眼神中显露出高强度后的疲态来,看上去都有些呆傻痴楞的样子。
对于范凯来说,早上的运动强度,足足有一个半小时,此刻的他卖力地扶着栏杆,只能侧身地将大腿搭在栏杆上,去拉开整条腿韧带的松弛度。
拉着拉着,他本能地转头望去,目光所至之处,黑鬼子那呆滞的双眼一直在盯着他,慢慢地,慢慢地,黑鬼子的嘴角开始缓缓地上扬……
“不要啊……”
此刻范凯的内心,犹如被闪电击打了一样。
他在内心苦苦哀求神明,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能够让自己安详地离去,绝不要再出现那张能挑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脸。
万般瘆人的微笑它终究还是出现了,范凯瞬间扭头过去,那原是翘腿都费劲的身体,单腿就能蹦跶地往旁边移了又移。
“你丫的抽的什么疯?”
来到范凯身边的阿唐,疲惫中夹杂着许多抱怨。
如果岁月有颜色,那一定是青春的色彩最为靓丽。即使对整个世界感到不满,也会大声地叫喊出来。
干净、透明、敢爱敢恨,这便是青春赋予的正确答案。
“最近心情不太好,担待了兄弟。”
看着气急败坏的阿唐,范凯会心地苦笑了一下。
“去你大爷的,你心情不好也不能这么狂飙啊!”
“咋了嘛兄弟!”
还没怨上两句就已经开始关心起来了。
“真没什么,只是最近想的有点多了,跑步跑累了也就不想了。”
一脸无语的阿唐看着眼前比自己还熟悉的哥么,突然间忧郁了,还有了点说不出来的气质,甚是不可理解。
“三笑子过来过来……”
阿唐招呼着三笑子,三笑子看着教练远远离开的身影,笑哈哈地往这边走来。
“啥事嘛!”
“凯哥,你今天不太正常啊你,还好我脸皮厚,跟不上就不跟了,教练又拿我没办法。”
“别提了,他今天心情不好,三笑子,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说出来大伙乐乐。”
一听说三笑子要讲新鲜事儿,黑鬼子和二呆了神速地靠了过来,耳朵长的也聚了过来,此时的他们,像一群刚出矿井的矿工,在密谋着见不得人的事儿。
一群人围那里,馋的刚小学毕业的小师弟,也使劲地往里面钻。
“去去去,你还小,不是你小屁孩可以听的。”
三笑子像撵小鸡一样,把那欢笑而来的小师弟给撵了出去。
“听说了吗?县花过两天就来报到了。”
“鲜花!什么鲜花?”
“奶奶的,你也给老子出去。”
一脸无语的三笑子,直愣愣地看着,比刚撵走还大不了几天的小秃头,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
这小秃头,年纪不大,道行不浅,是全队里唯一的光头男孩。
“据说县花长的非常漂亮,校里校外很多人都在追呢。”
“你是说她来报道,是高一报到?”
“是的,跟阿唐你们一样,都要上高一了。”
“上高一?那之前怎么没又听说过?”
“之前她一直在三中,三中好像没有高中吧。”
“不太清楚……”
云海县城座落于伊山镇,县城里有四所中学,一所是云海县高级中学,一所是伊山镇第一中学,接着是伊山镇第二中学和第三中学。
县花所在的便是伊山镇的第三中学。
县城里一直流传这么一句话,想上大学考县中,要想打架进一中,想要谈恋爱去二中,至于三中么,摸摸脑袋不念也中。
“那她叫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叫田密。”
一个很美很甜蜜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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