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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秦永安十六年,农历二月初八,长安城外十里梅林,香雪似海,官道两侧竹棚鳞次栉比。胡商驼队铜铃叮当,赶考书生背着藤箱穿梭其间,挎着竹篮的妇人鬓角还沾着新折的梅瓣,春意盎然。
“卖面喽…客官刚出的打卤面要不要尝尝!”头缠青巾的汉子敲着铜勺,案板旁蒸笼腾起的热气裹着肉香,“浇头现炒的冬笋腊肉,淋一勺滚烫的花椒油——”这边话音未落,那边青布棚下已扬起脆生生的童音:“糖人儿~糖稀捏的孙大圣会翻筋斗云!”扎双髻的丫头晃着草靶子,晶莹剔透的糖画在春日下泛着琥珀光。忽听得一串银铃响,胭脂铺的老板娘掀开湘妃竹帘:“小娘子来看看新到的桃花胭脂,蘸着晨露调的色,保准比那红梅还娇三分!”
街角忽起一阵浑厚的梆子声,赤膊的铜匠将烧红的铁器浸入水槽,白烟里传来沙哑吆喝:“修犁头补铁锅——祖传淬火手艺!”这声浪撞上对面书肆伙计的清亮嗓子:“《长安景物志》誊抄本到货!”茶棚里穿灰布短打的脚夫们哄笑起来,就着粗瓷碗仰头牛饮,却见个戴幞头的少年背着柴捆挤过人潮,清越的嗓音破开嘈杂:“南山新砍的紫竹柴!煮茶不染烟气,三文钱一捆——”
“驾驾!”伴随着一阵马蹄声,远方疾驰而来一匹白马。那白马上坐着一俊俏少年,浓眉如墨,斜飞入鬓,眉峰似剑,透着几分英气。双目如星,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清亮如电,顾盼间自有一股凌厉之气。鼻梁高挺,线条如刀削斧凿,笔直而峻峭,衬得整张脸轮廓分明。那张脸俊秀却不显阴柔,眉宇间英气逼人,既有武将的刚毅,又不失文人的儒雅。当他微微侧首时,鼻翼的线条与高耸的颧骨相得益彰,侧面轮廓如山峰般峻峭,在光影交错间更显深邃。那黝黑的眼神中更是透露着一丝沉稳。背后那柄亮银枪更是透露着少年的不凡之气。
“少东家,您这火急火燎的做甚去啊?”卖面小贩问道。
少年勒马悬缰,翻身下马道:“陈伯,家父昨日差人送来书信,说是有要事相告。今日就不吃你的打卤面了,它日我再来,届时陈伯可要多给我放点卤头。”说完便哈哈大笑,不等小贩回应,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只留下那名错愕的小贩和飘荡的梅花。
伴随着一声“吁”,少年旋即停在一处酒肆外。只见那酒肆高约三层,朱红的烫金牌匾上刻着“义尘肆”三字。朱漆大门两侧蹲踞着两只麒麟瑞兽,那麒麟铸得栩栩如生,鳞甲上细密的纹路清晰可见,双目镶嵌着西域进贡的猫眼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似若活物一般。
要说起这义尘肆的故事,那也是一段传奇。安弘十八年,一瘸腿男子携全家来到这长安城外开了这间义尘肆。没人知道这男子从何而来。起初这义尘肆名头并不响亮,后来因为这坛“快哉风”慢慢便声名远扬。时间久了免不了喝酒闹事者,不过都被这李老板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折服。
“王伯伯,我父亲呢?”那俊俏少年说道。
“原来是少东家啊!这几月不见,你这变得更是英俊了。老爷特令我再此等你归来。”说罢便起身向酒肆三楼走去。少年应声跟随王伯走去。
只见那酒肆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过相较以往,今日的酒肆中多了些江湖中人。只见他们低头细语。白衣少年运转内力,侧耳倾听。只听得两名身着玄黑道袍的道人说道:“武当陆老儿散发英雄贴,号召天下英雄七月十七共赴武当开英雄会。也不知他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忽闻一声稚童清音,如风拂柳,飘然而至:“尔等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师尊名讳!”言罢,那童子便自腰间抽出配剑,剑光如霜,寒意逼人。
“徒儿休得无礼。”那童子身旁,一袭鸦青色苎麻宽袍的中年道人轻声道。袍后隐绣北斗七星阵,星光隐隐,似有玄机。道人面容清癯,目光如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出尘之气。
“阁下可是……”剑煞话音未落,那中年道人已淡然开口:“在下武当九子之一,青微子——谢怀舟。还请二位息怒。”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酒肆之中,众人窃窃私语:“江湖盛传武当九子剑法超群,平日皆在武当山清修,今日怎会现身长安?”
只见谢怀舟神色淡然,提身缓步上前。大袖垂坠,如垂云般轻盈,袖角始终离地三寸,不染尘埃。众人见状,无不惊呼:“垂云步!果然是武当高人啊!”
青微子缓步至二人面前,拱手作揖,语气温和:“二位大侠,师承何处?”
剑冥冷哼一声,声如寒冰:“我二人乃崆峒六绝——剑煞墨临霄,剑冥厉嶂溟。”
谢怀舟闻言,微微一笑,拱手道:“原来是崆峒派的剑煞与剑冥二位大侠,久仰久仰。谢某虽在武当清修,却也听闻二位大名。世人都说,崆峒六绝大师兄‘剑煞’剑法刚柔并济,剑势如天地交泰,生生不息;二师兄‘剑冥’剑气如冰,寒气逼人,剑出如九幽之风,冻结万物;三师兄‘剑影’剑如幻影,无形无相,剑光似真似幻;四师弟‘剑殛’剑出如雷,迅疾无匹,剑光携雷霆之威,斩断一切;五师弟‘剑暴’剑势如暴雨倾盆,剑光似梨花纷飞,密不透风,敌手无处可避;六师弟‘剑贪’剑重如山,力吞山河,剑势如巨兽吞天,无可阻挡。今日得见二位,实乃三生有幸。”
剑冥闻言,面色稍缓,但仍冷声道:“阁下倒不眼拙。只是你身旁这童子,年纪轻轻,却如此无礼。”言罢,他提剑上前,剑锋直指那童子。
青微子面不改色,淡然道:“二位息怒。今日我来此,乃是奉师命,请我这李子远师弟于七月十七共赴武当,并无他意。”
此言一出,酒肆之中顿时哗然。众人纷纷低语:“难怪那李老板武功在长安城未有敌手,原来与武当有这般渊源。今日这义尘肆,倒是热闹了。”
谢怀舟端起面前酒杯,运转内力,轻轻一掷,酒杯便如流星般飞向二人。青微子淡然道:“武当青微子以酒谢罪,二位请。”只见那酒杯在空中高速旋转,杯中之酒却如镜面般平静,丝毫不洒。
剑冥见状,冷哼一声,腾空跃起,长剑出鞘,剑光如霜。二者相撞,竟引得檐下铜铃阵阵作响,清脆之声回荡于酒肆之中。
只听“叮”的一声,酒杯已碎作齑粉,杯中之酒竟凝结成冰晶,纷纷落地。那白衣少年见状,心中暗惊:“这二人修为果然深不可测。”
剑冥正欲挥出第二剑,突闻剑煞沉声道:“二师弟,休得胡闹。”言罢,剑煞拱手致谢。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忽听一声爆喝:“小二,你这偌大的酒肆就没有上好的酒吗?还号称长安第一肆,我看是徒有其名罢了,若真是徒有其名,今日我便拆了你这招牌!”说罢便挥出一掌向面前的桌子上拍去,只听得噼啪一声,那木桌已成四分五裂之状。那掌风余威竟引得地面生出道道裂痕。
小二面露惧色,不等开口,那俊俏少年便向那暴怒的少年走去。
“少东家。”小二正欲开口,那俊俏少年挥手示意道:“无妨。”说罢径自便坐到那暴怒少年身旁。
“少侠好霸道的内力。”俊俏少年笑道。
暴怒少年冷哼道:“都说这义尘肆是长安第一酒肆。今日尝得不过是徒有其名。我这就去拆了你这‘义尘肆’的招牌算了。”
“少侠且慢。我这便差人去取酒。”俊俏少年转身道:“王伯伯,你且去取‘快哉风’。”
王伯面露难色道:“少东家,这‘快哉风’已不过数坛,今日若是取了,他日老爷知道了定会责怪老奴。”
“王伯,那你就不怕我责怪你吗?要是今日这‘义尘肆’三字被少侠拆了,你又知罪?”说罢,俊俏少年面色微沉。
那名老者轻叹一声,便向后走去。
不多时,王伯手握两坛酒走出,只见那酒坛皆用粗麻布包裹,麻布外面朱红的笔墨写着一个“义”字。俊俏少年接过酒便道:“这‘快哉风’从来没有人喝过两碗,今日你要是喝过两碗,我便将这两坛全赠给你如何?”
暴怒少年哈哈大笑道:“别说两碗,就是十碗又何妨!”说罢抽刀斩开封泥。只见封泥破开瞬间,酒香飘满义尘肆。
“好香的酒!”满堂食客齐声惊呼,连柜台后打盹的老猫都竖起耳朵。那暴怒少年却恍若未闻,一把扯开衣襟,露出精壮的胸膛。他单脚踩上长凳,裤腿高高挽起,露出小腿上狰狞的刀疤。
“好酒!”他低吼一声,双手抱起酒坛。坛身粗粝的陶纹硌得他掌心发红,他却浑然不觉。只见他仰起头,喉结滚动间,琥珀色的酒液如瀑布倾泻。有几滴溅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顺着脖颈滑落,在锁骨处汇成一小汪酒洼。
暴怒少年只觉这酒初入口如烈火焚烧,再入口又如冰封的寒潭。伴随着咕噜咕噜声,不多时那坛“快哉风”便被一饮而尽。
暴怒少年拍着胸口,打着酒嗝道:“好酒,好酒。”
俊俏少年诧异道:“少侠,真是好酒量。佩服佩服。”说罢,俊俏少年便打开第二坛酒道:“少侠请。”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以酒会友。不多时,那第二坛“快哉风”已剩无几。
那暴怒少年晃动着身躯说道:“好酒,好酒。”未等话语说完,只见少年便轰然倒地。
“啪啪啪。”从三楼传来一阵掌声。只见一身华服的中年男子从三楼而下。那男子一手拄着拐杖,一面笑道,富态的脸庞上透露着些许沧桑,眼神中又露着一股坚毅。
“父亲,您来了。”俊俏少年说道。
“钧儿,你又在胡闹。还不让人把少侠扶进里屋休息。”中年男子说道。
俊俏少年招手示意,不多时便来了两人驾起那名少侠缓缓离去。
李掌柜抱拳环视堂内,声若洪钟:“诸位英雄赏脸,李某不胜荣幸。今日酒水管够,账都记在我名下!”说罢一掌拍开泥封,酒香四溢,“这坛‘快哉风’,权当李某的见面礼!”话音未落,掌心内力一吐,那坛“快哉风”凌空飞旋,酒液在坛中凝如琥珀,竟无半滴外溢。坛身裹着劲风,稳稳落在崆峒二人案前,连坛底积尘都未惊动分毫。李掌柜顺势转身,朝武当青微子微微颔首道:“谢师兄前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崆峒二人抱拳还礼,面上堆笑如三月春风,眼底却似腊月寒潭。左边那位拇指无意识叩击剑鞘,发出极轻的“嗒嗒”声;右侧的虽仍端着茶盏,盏中茶水却悄然凝出一层薄霜。二人肩头未动,袍角却无风自起。
“谢师兄,钧儿,请随我上来。”话音未落,华服一振已踏上木阶,脚步声初时如闷雷碾过古瓮,三阶之后竟似重槌击鼓,整座木梯嗡然震颤,细碎木屑簌簌惊飞如蝶。
好雄厚的内力。群雄道。
不多时二人跟随那男子来到三楼。
男子矗立再窗前缓缓说道。钧儿今天武当谢师叔的话你可听到了。说罢便拿出那封烫着阴阳鱼图案的密函。为父早已厌倦江湖,本意并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说罢他从屋内暗格取出三样东西放余台案。那三样东西“分别是当年琢邪大战失散已久得"九曲惊雷枪,和日月乾坤刀,还有三枚乌黑的箭矢”只不过那日月乾坤刀和九去惊雷九早已破败不堪。
半响男子沉声道“钧儿,为父教你的“玄渊惊龙八式”修炼的如何了。
钧儿道“父亲这些年我刻苦修炼如今已习的六式”。
中年男子沉声道。已得六式,那为父便放心了。
说罢话锋一转抖声道“钧儿,七月十七你代为父上武当”。说罢便把案台上的三样东西放到钧儿手中。
“此三物关系重大,务必交于昆仑掌门方敬唐之手,切记不可声张,以免祸及性命”。
说罢中年男子缓声道你下去吧,顺带看看那名少侠。
我观那少侠其貌不凡,像及了一位故人,想必它日定有一番作为。
待钧走后,谢怀舟轻叹一声,目光深邃如潭,缓缓道:“李师弟,你若不去,师傅怪罪下来,让我如何是好?师傅这么多年未曾见你,甚是想念。”
李老板闻言,神色微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拄着拐杖,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梅花,低声道:“谢师兄,代我向师傅问好。只是当年那事之后,我便无心再游历于这江湖之中,余生只图个安稳。大师兄此番前来,便在我这多住几日,让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谢怀舟闻言,眉宇间掠过一丝无奈,摇头道:“师弟无须客气。此番下山,事务繁多,待日后有机会,再与你叙旧。”说罢,他起身作辞,袖袍轻拂,如云般飘逸。
李老板见状,亦不再挽留,只是微微颔首,目送谢怀舟离去。待到谢怀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声喃喃:“江湖路远,恩怨难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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