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夜晚笼罩在一片阴沉的黑暗中,风中夹杂着潮湿的腥味,像是某种腐烂的东西在暗处慢慢发酵。这股味道并不浓烈,却足够令人作呕。北街的案发现场已经被衙役封锁,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青州特有的湿气混杂在一起,令人呼吸都变得沉重。
北街是青州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白日里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然而此刻,在夜色的笼罩下,这条街却显得格外阴冷,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生机。街道两旁的房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破败,窗户紧闭,偶尔有一两扇窗帘微微掀开,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但很快又被迅速拉上。人们似乎都害怕卷入这场未知的灾难中。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云隙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惨白。几盏昏黄的灯笼挂在街角,灯火摇曳,似乎随时会被风吹灭。衙役们三三两两地围在案发现场四周,手持长刀,神色紧张,目光时不时扫向四周的黑暗,仿佛害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阴影中窜出来。
陈恪站在案发现场中央,低头看着地上那奇怪的符号,眉头紧锁。符号画在一块青石板上,线条交错复杂,像是某种古怪的记号,又像是无意间留下的涂鸦。它的边缘已经干涸,呈现出暗红色,但中间部分却仍然泛着湿润的光泽,仿佛刚刚被画上不久。陈恪的脚下是一滩已经凝固的血迹,血液沿着青石板的缝隙渗入地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陈捕头,这案子……真是妖怪干的?”身后的王三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目光始终不敢落在那符号上,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沾染上晦气。
“别胡说。”陈恪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妖怪?不过是个杀人案罢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陈恪心中却并不轻松。这案子和他之前处理的那些普通命案完全不同。尸体的伤口不像是刀剑所致,更像是被什么锋利的爪子撕裂,伤口边缘参差不齐,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小的撕扯痕迹。而这奇怪的符号,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随手画出来的。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符号的每一条线条。符号的形状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仿佛它本身就带着某种邪恶的力量。他伸出手指,试探性地碰了一下符号的边缘,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他迅速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目光却变得更加凝重。
“王三,你去查查,这符号有没有出现在别的地方,尤其是最近几个月的案子里。”他说道。
王三点点头,匆匆跑开了。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巷中显得格外刺耳,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中。陈恪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心中有些烦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长刀,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摩挲。这把刀是他成为捕快时配发的,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但他一直保养得很好。刀刃锋利,刀柄上的纹路也被他的手磨得光滑无比。
“这案子,怕是没那么简单。”他心中暗想。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符号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却始终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翌日,陈恪来到青州城南的无灯巷。无灯巷,这名字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是青州城中最混乱的地带,鱼龙混杂,连衙门的人也不愿轻易涉足。传闻中,这里藏着许多见不得光的买卖,还有一些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
巷子里没有灯笼,只有低矮的屋檐和滴落的雨水。瓦当上的浊水砸在青石板上,竟然能蚀出小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酸腐味。陈恪走在巷子里,感觉四周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的背上。他知道,这里的人对外来者一向充满敌意,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捕快。
巷子的两旁是破旧的房屋,有些甚至已经坍塌,只剩下残垣断壁。屋檐下堆满了杂物,破旧的木桶、锈迹斑斑的铁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散发着恶臭。偶尔能看到一些蜷缩着的人影,他们的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陈捕头,这地方……真要进去吗?”王三跟在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他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眼神中满是警惕。
“你怕的话,就留在外面。”陈恪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左手握着腰间的长刀,心中却暗自警惕。他知道,无灯巷从来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尤其是在夜晚。
巷子的尽头,有一间破旧的铺子。铺子的门上挂着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杂货铺”三个字,但字迹已经模糊不清。陈恪推开门,看到里面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瘸腿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抽着烟杆。老者的耳垂上挂着一个青铜蛊皿,蛊皿里装着一只像是死去的虫子。
“这地方还真是够邪门的。”陈恪心中暗自嘀咕。
老者抬起头,看到陈恪,咧嘴笑了笑:“哟,这不是咱们青州城的陈捕头吗?怎么,有什么大买卖要找我?”
陈恪没有理会老者的调侃,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柜台上:“昨晚北街的案子,这符号和你有没有关系?”
老者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放下烟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陈捕头,这话可就冤枉了。我不过是个小本生意人,哪敢惹上命案这种麻烦事?”
“少废话。”陈恪冷冷地说道,“这符号到底是什么?”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陈捕头,这符号我确实见过,但不是我画的。昨晚的事……和我们无灯巷可能有点关系,但那人……不是我们杀的。”
“详细说。”陈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
老者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的一片溃烂的朱砂痣:“那人带着邪气,碰过的东西都会变得古怪。他喝过的茶碗,三天后长出了鳞片。我们连他的命格都不敢碰。”
“命格?”陈恪皱起眉头。
“你不知道也正常。”老者笑了笑,“命格这种东西,只有那些钦天监的人才懂。反正,我只知道,那人的命格太强了,强得……连窥天尺都裂开了三道缝。”
“窥天尺又是什么?”陈恪更加疑惑。
“你就当是测命的工具吧。”老者摆了摆手,“反正,那人身上的东西,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沾的。”
陈恪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那人现在人呢?”
老者摇了摇头:“昨晚他离开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至于他为什么会死在北街……我想,可能是他的命格惹来了不该惹的东西。”
离开铺子后,陈恪站在无灯巷的街头,冷风从巷子的尽头吹来,带着一股腥湿的气息,仿佛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腐烂之气。他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发现连月光都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的灰暗。几只乌鸦从头顶掠过,发出刺耳的鸣叫,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听起来像是某种诡异的哀嚎。
陈恪靠着一堵长满青苔的墙,墙缝里渗出的水珠顺着青石滴落,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他的目光游离在巷子的尽头,那里一片漆黑,仿佛有某种东西潜伏在黑暗中,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昨夜案发现场的画面——那具尸体、手心上的符号,还有那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暗中窥视着他。
“命格,窥天尺……”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风声掩盖。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不安,仿佛这些词语是某种禁忌,连说出口都需要鼓起勇气。昨晚的案子让他隐隐觉得,自己正被某种巨大的漩涡卷入其中,而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捕快,既没有高深的学识,也没有过人的本领。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揉一揉太阳穴,却突然感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那种刺痛像是针扎一般,迅速蔓延到手臂,甚至让他握刀的手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陈恪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朱砂痣正在微微跳动,像是活物一般,透着一股诡异的生命力。痣的颜色也变得比平时深了许多,甚至隐隐泛着一丝暗红的光芒。那光芒极为细微,但在昏暗的无灯巷中却显得格外刺目。
“怎么回事?”陈恪心中一惊,迅速用袖子盖住手掌,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巷子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动瓦片的声音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他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事,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他,或者说,盯着他的朱砂痣。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朱砂痣的刺痛感逐渐消失,但那种异样的感觉却仍然残留着,像是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心头,挥之不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装作若无其事地迈步离开了巷子。
巷子的尽头,陈恪的脚步突然停下。他的目光被一幅涂鸦吸引住了。
那是一堵破旧的土墙,墙面上布满了裂纹和剥落的泥灰,像是随时都会坍塌。墙角处堆着一些杂物,破旧的木箱、锈迹斑斑的铁器,还有几只散发着恶臭的麻袋。陈恪本想绕开这些东西,但他的目光却被墙上的一幅涂鸦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扭曲的夜叉图案,画得极为粗糙,但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夜叉的面孔狰狞可怖,双眼瞪得浑圆,嘴角咧开,露出满嘴尖利的獠牙。它的四肢被画得极长,像是随时会从墙上爬出来,将路过的人一把抓住。
陈恪的目光顺着夜叉的身体向下移动,发现它的脚下画着一只朱雀的纹章。那朱雀的形态并不完整,只能勉强辨认出它的轮廓:一只展翅欲飞的鸟,翅膀上似乎缠绕着火焰,但火焰的线条却被涂得凌乱不堪,像是画的人在最后一刻突然失去了耐心。
“这是什么东西?”陈恪皱起眉头,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他仔细打量着这幅涂鸦,越看越觉得它和昨晚的案子有某种联系。夜叉的双眼似乎正盯着他,目光中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而朱雀的纹章则让他隐隐感到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墙面,发现墙上的泥灰十分松散,稍微用力一抹就会掉下一大片。这说明涂鸦的时间并不久,可能是最近几天才画上去的。可是谁会在这种地方画这样一幅东西?又是为了什么?
陈恪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幅涂鸦会不会是某种暗号?或者说,是某种警告?
他后退了两步,想拉开距离重新审视这幅涂鸦,却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破碎的瓦片,上面沾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他蹲下身,捡起瓦片仔细观察,发现那些痕迹像是血迹,但已经干涸多时。
“难道这里也出过事?”他心中一凛,迅速站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巷子的尽头依旧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杂物的声音,以及远处传来的几声模糊的低语。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些低语中带着某种奇怪的韵律,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陈恪再次看向墙上的涂鸦,夜叉的双眼仿佛变得更加明亮,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而朱雀的纹章则像是被火焰点燃了一般,隐隐透出一股炽热的气息。陈恪知道,这地方不能久留,无灯巷的每一寸土地都藏着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的直觉告诉他,继续待下去只会让自己卷入更深的漩涡。
“这东西一定和昨晚的案子有关。”陈恪暗自思忖,目光再次扫过那幅诡异的涂鸦。他将涂鸦的形状牢牢记在脑海中,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随身携带的纸片,用炭笔匆匆将图案临摹下来。他的动作很快,但手指微微颤抖着,仿佛这张纸片上,也沾染了一丝无灯巷的阴影。
做完这一切后,陈恪迅速起身,转身离开巷子。他的脚步很快,但并不显得仓皇。他知道,在这个地方,任何表现出慌乱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巷子里依旧死寂一片,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注视着他。
当他终于走出无灯巷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在耳边低语,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诉说着什么。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无灯巷的入口。巷子深处的黑暗像是一张巨大的嘴,静静地等待着吞噬下一个进入它的人。就在这一瞬间,陈恪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巷子尽头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像是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长刀上。那双眼睛只是一瞬,便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但陈恪知道,那并不是他的错觉。在无灯巷这种地方,任何异样都可能是真实的威胁。
他不再犹豫,迅速转身离开了这里。他的脚步比刚才更快了一些,手始终按在腰间的长刀上,指尖紧紧握住刀柄,掌心的朱砂痣依旧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着他,危险并未远去。这种痛感让他更加警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他,等待着他露出破绽。
走出无灯巷后,青州城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夜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没有行人,也没有灯火,整座城像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睡。陈恪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厚重的云层遮挡了月光,只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着衙门的方向走去。
回到衙门后,陈恪将外衣脱下,随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疲惫,但目光却依旧锐利。他从怀里掏出那张临摹下来的涂鸦图案,展开后放在案桌上,仔细端详着。他的目光在纸上的线条间游走,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那夜叉的狰狞面孔和朱雀的纹章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他的注意。他一边看着图案,一边在心中回想无灯巷的情景。那潮湿的空气、腐臭的气息,以及那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陈恪翻开了案卷,开始逐一查阅最近几个月的记录。他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滑动,目光紧紧盯着每一行文字,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想找到类似的案件,或者出现过相同符号的记录,但翻阅了整整一叠案卷,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些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陈恪低声自语,眉头越皱越紧。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符号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关键的线索,而这线索,很可能与那具被撕裂的尸体有关。
时间一点点过去,衙门内的油灯燃烧得越来越低,灯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昏黄的灯光将陈恪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孤单。他翻阅案卷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疲惫感开始侵袭他的身体,但他的思绪却依旧无法平静。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是王三的声音:“陈捕头,您还在看什么?”
陈恪抬起头,看到王三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茶,眼神中透着关切。王三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担忧。他小心翼翼地将茶放在桌上,又看了一眼案卷上的图案,忍不住问道:“您还在查那个符号的事吗?”
“嗯。”陈恪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我在想,那个符号和无灯巷的涂鸦之间,是否有某种联系。”
王三听了,神色微微一变,低声说道:“我觉得那地方不干净,还是别去为好。您也看到了,无灯巷那种地方,藏着的东西太多了,咱们这些普通人……最好别碰。”
陈恪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案卷上的图案,若有所思。他知道王三说得没错,无灯巷的确是个危险之地,但他无法置身事外。从成为捕快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自己的职责是保护青州城的百姓,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他都不能退缩。
“我必须去。”陈恪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道,“这件案子牵扯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如果不查清楚,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人遇害。”
王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他知道陈恪的性格,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
“那您也得小心些。”王三低声说道,“无灯巷的那些人,表面上看着只是些混混,但谁知道他们背后还有什么东西……要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咱们这些凡人,可是招架不住的。”
陈恪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案卷上。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无灯巷的涂鸦,以及那个瘸腿老者提到的“命格”和“窥天尺”。这些词语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的思绪中,让他无法理清头绪。
“命格……窥天尺……”他低声重复着这些词,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他隐隐觉得,这些东西并不仅仅是无灯巷的传闻,而是某种更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关系到整个青州城的安危。
夜色渐深,衙门内的灯火逐渐熄灭,只有陈恪的房间里还亮着微弱的光。他的身影映在墙上,显得孤独而坚毅。窗外的风声渐渐变大,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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