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似一块厚重的黑色绸缎,将世界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地宫之中,静谧得如同死亡之地,唯有那从墙壁缝隙里渗出的丝丝寒气,裹挟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悄然钻进鼻腔,让人不寒而栗。林修站在这阴森的地宫里,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青铜片,由于太过用力,他的手掌心已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在距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一座古老的祭坛静静伫立着。祭坛由龟裂的玄武岩堆砌而成,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数不清的痕迹。而此刻,最为夺目的,是插在祭坛之上的两柄青铜剑。剑身之上,缠绕着厚厚的铜锈,就像是一条条干涸的蛇蜕,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清冷的月光,从穹顶那道狭窄的裂缝中艰难地漏了下来,洒落在青铜剑上。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左边那柄剑上镌刻的“弑神者”铭文,竟泛起了诡异的血光,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唤醒。
林修手中的青铜片,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在他掌心突突地跳动着,那频率就像是在回应跨越千年的召唤。这跳动,让林修不禁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个午后。那时,他正在陆家祖祠的地窖里,全神贯注地修复一座战国时期的错金银樽。那樽造型古朴,工艺精湛,是陆家收藏的珍品之一。就在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樽身时,一直被他贴身携带的青铜片,突然毫无征兆地苏醒,散发出一股灼热的气息,差点将他的手掌灼伤。那种突如其来的灼烧感,至今仍历历在目。
“新郎官来收聘礼啦!” 一声尖利的笑声,如同夜枭的啼叫,瞬间刺破了地宫的死寂。林修猛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染血婚纱的女人,正踩着满地的碎陶片,欢快地转圈。她的动作轻盈却又透着几分诡异,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她头顶的珍珠头冠歪斜着,上面还缠着丝丝蛛网,看起来破旧而又肮脏。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扫过地面的青砖,每一次摆动,都露出她小腿上密密麻麻的刀疤,那些刀疤纵横交错,就像是一幅狰狞的地图。
林修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女人竟然是小莉!那个曾经在陆家担任私人画师的小莉。就在三天前,她还被陆承渊亲自押送进了精神病院。小莉的精神崩溃,源于一场极其惨烈的变故。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活生生地浇筑进了陆家的壁画之中,那血腥的场景,就像一道无法抹去的噩梦,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最终将她的精神世界彻底摧毁。从那以后,小莉便自称“血色新娘”,每天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用掺着金粉的鲜血作画。她病房的墙壁上,贴满了一幅幅《血色婚礼》系列油画,那些画作色彩浓烈,笔触疯狂,每一笔都似乎在诉说着她内心的痛苦与绝望。
此刻,小莉怀中抱着一个画框,缓缓朝林修走来。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浓重的松节油气味扑面而来。林修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画框里的画上,只见画中的新娘,正捧着一截断指,而那断指的形状,竟与林修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完美吻合。这诡异的一幕,让林修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林修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就在这时,他手中的青铜片突然变得滚烫起来,仿佛被点燃的炭火。小莉涂着靛蓝色眼影的脸,突然毫无征兆地贴近林修,她的眼神空洞而又疯狂,指甲缝里嵌着油彩的手,一把抓住了林修的衣领,声音尖锐而又急促:“你看这剑冢像不像婚床?当年他们就是用我的婚纱当裹尸布......” 说着,她猛地掀开了画布,画中宾客那扭曲的面孔,瞬间映入林修的眼帘。林修定睛一看,心中一惊,这些面孔竟然与地宫壁画上的巫族祭司重叠在了一起,仿佛跨越时空的重合。而在画框的背面,用口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行小字:“左剑噬魂,右剑镇魄,双生同源者方见真章。”
就在林修努力思索着这两行字的含义时,手中的青铜片骤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青光。这道青光如同闪电一般,照亮了整个地宫。与此同时,右边那柄名为“守墓人”的青铜剑,也发出了一阵龙吟般的震颤,剑格处镶嵌的鱼肠纹饰,开始一片片地剥落,仿佛在挣脱某种束缚。
林修见状,立刻在修复台铺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准备对这两柄青铜剑进行修复。他的手指熟练地摆弄着各种工具,眼神专注而又坚定。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陶罐碎裂声。林修下意识地回头,只见留着山羊胡的李新,正弯腰捡拾着地上的瓷片。李新,这个在古玩黑市混迹了二十年的“鬼市二当家”,此刻镜片后的三角眼,正紧紧地盯着剑柄上的鎏金纹,眼神中透露出贪婪与渴望。林修注意到,他手腕内侧的莲花刺青,此刻竟泛着一层诡异的黑气。
林修记得,上周在精神病院的食堂里,这个自称文物贩子的男人,曾用同样看似无意的姿势,“失手”打翻了一碗热汤。而就在热汤洒出的瞬间,护士胸前的工牌吊坠,竟不翼而飞。林修心中暗自警惕,对李新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留意。
“当心硝酸浓度。”李新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递来了一把镊子。然而,就在林修转身的瞬间,李新的手微微一抖,一小撮药粉悄然落入了修复液中。刹那间,修复液突然沸腾起来,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迅速腐蚀着剑柄。林修只觉眼前突然炸开一片记忆碎片,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看到了八岁那年的那个暴雨夜,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母亲神色慌张地将一封燃烧的信笺,塞进了青铜片的背面。火漆印烙进掌心的剧痛,与此刻剑柄传来的灼烧感,竟奇妙地重叠在了一起。画面一转,又变成了小莉在禁闭室里疯狂地撕扯着婚纱,她用口红在墙上画出了一幅剑冢的方位图,嘴里还哼着一首安魂曲的调子,那旋律低沉而又哀伤。林修终于明白,三天前那个同样暴雨倾盆的夜晚,小莉为何突然用指甲在病房地板上刻下“双生剑出,天地倒悬”的血书,原来一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胶卷!” 李新突然一声惊呼,将林修从回忆中拽回了现实。林修定睛一看,只见剑格暗格里滑出了一个微型胶卷,刚好落入了李新的掌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铜片再次迸发强烈的青光,在这道青光的映照下,林修清楚地看到了李新领夹上的窃听器,那上面的小红点正闪烁着,陆承渊的声音,正从里面清晰地传了出来:“确认是陆家与古神教会的交易记录就灭口......” 听到这句话,林修的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与震惊,他不禁想起两个月前在太平间的那个夜晚。当时,陆承渊手持手术刀,在停尸柜上轻轻划过,那些刻着同样暗语的青铜锁链,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就在这时,地宫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发生了一场强烈的地震。地面开始龟裂,石块纷纷滚落。双生剑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同时出鞘,悬于半空之中。左剑的血芒,化作了一张狰狞的鬼面,那鬼面张牙舞爪,仿佛要吞噬一切;右剑的青光,则凝成了一个持盾甲士,他身姿挺拔,眼神坚定,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两股强大的气劲,在空中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随后缓缓没入了林修的眉心。
林修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涌入了自己的脑海,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赶忙扶住祭坛。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母亲临终时的画面。母亲躺在床上,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陆家用九鼎献祭换气运,林家血脉是最后的锁......” 画面一转,记忆里燃烧的青铜鼎,突然与陆家祖祠的量子计算机重叠在了一起。在全息投影中,基因链正疯狂地重组,那些复杂的线条和图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林修终于读懂了,青铜片每次修复文物时传来的刺痛,那是被篡改的巫族血脉,在抗拒陆家的基因污染。
“他来了。” 小莉突然安静了下来,用口红在掌心画出了一个饕餮纹。就在这时,陆承渊带着医疗队冲进了地宫。小莉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又恢复了那副痴傻的模样,静静地坐在废墟里,给破碎的油画补上最后一笔血月。林修注意到,她裙摆下隐约露出半截青铜钥匙,那形状与陆晚风项链吊坠完全一致。林修记得,三年前的订婚夜,陆晚风曾一脸幸福地对他说,要用这把钥匙打开“最珍贵的盒子”,可如今,一切都变得如此扑朔迷离。
林修不动声色地捏着半截胶卷,藏进了袖口。李新逃走前塞进他手里的纸条,此刻还带着一股血腥味。他悄悄展开纸条,上面写着:“明晚子时,鬼市拍卖开启九鼎的钥匙。” 月光掠过右剑时,林修看见剑身倒影里有个与自己镜像相反的人,那人左眼闪烁着陆家祖祠壁画上的古神图腾。这诡异的一幕,让他想起上周修复汉代铜镜时,镜中倒影曾突然开口:“你以为青铜片选中的是救世主?不过是容器罢了。”
穹顶裂缝渗下的雨水,在青砖上汇成了一条潺潺的溪流,倒映着壁画里复活的古神,正缓缓向剑冢爬行。青铜片在林修经络中奔涌的力量,突然刺痛了他的眼球。在这股剧痛中,他看到了第九件待修复的商代青铜爵,此刻正在某个沸腾的胃袋里苏醒。而那个承载者,将在二十四小时后,成为鬼市拍卖台上最特殊的“活体展品”。小莉突然将染血的婚纱碎片塞进他口袋,上面用金粉写着:“饕餮吞心日,方见斩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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