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刻漏方起,夜方起,谯周府邸已然灯火通明。
右大将军阎宇,尚书樊建,中护军、新宫羽林郎官刘战,待中张昭,尚书令李虎等益州官员,齐聚一堂。
谯周是万年主和派,寿长多辱,长得老态龙钟,白眉低垂,诸葛亮死后,这个人每每自称蜀汉人寰,此刻正襟危坐高堂之上,忧心忡忡冲大家说道:
“诸位,目前的局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邓艾大军逼近绵竹,威逼腹心,钟会不日将下剑阁,长驱直入,为我蜀国百姓计,吾等只能投降啊,是不是诸位?”
座下右大将军阎宇打破沉默,率先发言:
“谯大夫所言极是,今天廷议,皇上已经答应投降,吾等按照皇上旨意执行即可,应该不会再有啥大的变动。”
光禄大夫谯周接过话头,话锋一转,问道:
“诸君,投降之事,早成定局,昨日廷议决定,岂可复论?!如今局面一目了然,诸葛瞻困守绵竹,姜维等人牵绊剑阁,建宁太守霍弋都督南中,巴东太守襄阳罗宪还要防止孙权摸鱼,局势彻底无可挽回!不过,老夫听说,今天早上陛下宣招诸位进宫商议所谓军国大事,不知所议何事?”
右大将军阎宇拱手应道:
“诚如谯大夫所言,廷议决定,不可复议!今日皇上宣召吾等进宫,别无他事,特封我为蜀军统帅,取代好战的诸葛瞻,而且,陛下还罢免了好战分子诸葛尚和黄崇两人的军权,呵呵,阎某觉得这都是陛下的明智之举,陛下还嘱咐我等,不要和邓艾交战,只等着全军投降,这也不失为上上之策,我和刘战刘护军即将连夜奔赴绵竹,特意前来向谯大夫辞行,希望聆听大夫教诲。”
谯周点点头,抗声说道:
“国家降计已定,诸君只要勤勉行之即可!右大将军和刘护军此去绵竹,老夫更无他言相赠,只希望尔等马上和征西将军联系,商讨投降事宜,刻不容缓,明白吗?今钟会邓艾诸葛绪三路西来,正如姜维所言,魏将军钟会算无遗策,晋道克昌,不要说姜维等,就算是诸葛亮重生,从坟墓里面出来,也未必是其对手,所以,你们还是尽早考虑讲和,早早投降为好,越快越好!勿要让陛下反悔,如果陛下执意不从的话,老臣必以古义争之!”
阎宇抱拳:
“谨遵大夫教诲,我等今夜便马不停蹄前往绵竹,预计明日日中足以抵达军中,然后取代诸葛瞻,槛车押解其回成都,之后,马上派人和邓艾邓大将军讲和,弃甲息兵,您就看好吧!”
嗯,
谯周老脸上泛起一丝得意之色,首肯数下,然后说道:
“老夫听说陛下今天还问了刘护军一些古怪的问题,是不是啊?”
中护军、新宫九门督查、如今已经是前部先锋的刘战起身朝谯周谯大夫汇报:
“谯大夫消息真灵通啊,确实如此!陛下今天询问我手中还有多少堪战之士,我回答说只有羽林三千,且都是老弱病残,不堪大用!大夫以为我应答的如何?”
谯周哈哈大笑,说道:
“刘护军不亏是久历官场的智者,应答得当,不过老夫要来问你,你离开成都,去往绵竹,你这边到底安排好了没有?”
刘战心领神会,马上说道:
“呵呵呵,都城这边,我已经安插心腹爱将中护军刘稳负责都督皇宫内外和新宫九门,他是我的堂兄,为人忠恳,绝对可靠,如果没有他的命令,宫廷内外,任何人都不能调动一兵一卒!包括皇上,呵呵呵,他也别想调动一人!就算陛下强行动用守门羽林军,他能调动的只有弱卒两百而已,其余的我已经下令移防他处!皇上手中无有一兵一卒,怎么对抗邓艾?”
呵呵呵,
谯周满意,然后又朝尚书令李虎和待中张昭问道:
“陛下今天也宣召二位大人进宫面圣,不知道有何嘱托啊?”
尚书令李虎和待中张昭同声说道:
“陛下无非是想听一听我们的意见,然后命我二人前往邓艾军中,商议投降细节,仅此而已。”
谯周说道:
“不出老夫所料,陛下问你们军民数量,无非是想了解了解当前我蜀国的实力,诸位应答得当,不过,老夫有个建议,你们二位也应该连夜赶往邓艾军营,商议投降细节,最好马上献上玉玺印章,那样才可以得到邓艾的信任啊,此事要快快去办,免得夜长梦多!”
李虎张昭连声说道:
“我们马上按照大夫的意思去办!后天就向邓艾将军献上玉玺印绶投降!”
谯周嘱咐完毕,然后问道:
“老夫听说陛下今天诛灭了两户人家,是也不是?”
中护军刘战说道:
“事情属实,陛下今天确实下旨,诛灭了都督蒋舒和将军张邈两家,而且都是我的部下羽林军干的!我等不明白皇上这样做的意思?国家已亡,杀人有何意义?”
谯周捋一捋胡子,摇头说道:
“这正是老夫担心的地方,按照陛下向来的作风,他一向以仁义待人,如今诛灭这两家,而且这二位将军现都在钟会帐下,皇上斩杀他们,那不是给钟会脸上难看吗?难道,难道,他想要对抗邓艾?不想投降了!?”
谯周此话一出口,大家都情不自禁紧张起来。
尚书樊建慷慨陈词:
“大敌当前,朝廷内忧外困,弱主他岂敢如此?他要是敢对抗邓艾,老臣第一个以死抗争,以头撞壁,绝不迁就!”
谯周冷眼看着大家说道:
“我看陛下好像有点不死心啊,诸位需要谨慎小心为好,我听说今天皇上下达几道圣旨,其中似有诸多可疑之处,这才是老夫最担心的地方,而且,最让我担心的是那个刘谌,陛下子孙里面,唯独此人骨头最硬,我担心他出来带头闹事,所以我一直不放心他啊,也不知道黄待中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大家尽皆吃惊,齐声问道:
“谯大夫认为皇上还不死心?!还想抵抗?”
谯周摆手说道:
“皇上今日举动异常,我担心他有可能被其五子北地王鼓动,冒险一搏,那时候恐怕不是诸君之福气啊,而是诸君之祸。”
众人正要表态,谯周府邸忽然来了右大将军阎宇的心腹之人禀报:
“王德王常待从宫内传来话语,说诸君莫要担心,只管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只等投降就可以啦,陛下没有让北地王带兵出征的意思,只是劝他莫要自杀,好好活着,只等司马昭给他们刘家加官进爵!”
众官员这才长出一口气,谯周脸上顿时笑开花,说道:
“哦哦哦,这个我就放心了,看来陛下真的决意要投降,好好好,陛下真的是自古以来的明君啊,善于审时度势,没有辜负老夫栽培多年的一片苦心,太好啦,太好啦!”
来人继续说道:
“不过陛下今天晚些时候又召见了刑部尚书李通和廷尉韩猛等人!”
众人惊讶问道:
“召见李通,所为何事?!”
来人禀报说道:
“陛下问了大狱之中死囚的数量,还有外场的那些死囚,然后命令李通连夜将所有死囚都弄到一起,说他要在明日亲自监督斩杀这些死囚!还有,据宫中王常待打探来的消息,陛下还让北地王联系汶山郡豪侠,说让他们找来善战山贼两千,还说找来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胖子,陛下说他自有妙用!不知何意?”
大家听得有点懵逼。
右大将军阎宇说道:
“嘶,陛下命北地王找来两千善战山贼?他这是石马意思?”
尚书樊建起身,哈哈大笑说道:
“我看诸位就不要杯弓蛇影了行不行?两千人,能干啥?以我看来,陛下无非是想让这些人来保护他的家眷逃往南中,他让北地王找来豪侠和两千人手,也是路上的护卫,仅此而已,所以大家就不要担心啦,办好各自的事情才是正道!”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顿时不再担心。
但是,所有人里面,唯独老奸巨猾的谯周谯大夫察觉出些许不对劲,说道:
“陛下这是啥意思?斩杀死囚,难道,难道只是投降之前发泄发泄情绪?这个连老夫都猜不透,还找来两千人手,唉,这可不是咱们陛下的做事风格啊,还要找个胖子?难道他要一个替身来代替他投降?然后自己趁机逃亡南中?哎呀,这个,这个,我看其中必有原委,是不是陛下要暗中对抗我等?来人!”
几个仆从立刻上前听话。
谯周低声朝他们几个说道:
“你们马上进宫,和黄待中,还有王德王常待紧急联系一下,让他们赶紧打探消息,看看皇上到底先想干啥?一旦皇上那边有变,马上向我来汇报!还有,刘战刘护军,麻烦你让刘稳刘将军密切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要是有所不对劲,马上阻拦,绝对不能让皇上逃亡南中!你明白吗?”
刘战起身说道:
“请大夫放心,新宫九门,哼哼,就连一只老鼠都不要想溜出去!议殿朝堂,包括后宫四门,我都已经派人严密监视,皇上不要想逃走!”
这边谯周还不放心,起身冲诸位说道:
“陛下今日有所可疑,举动异乎寻常,我等需要密切注意,刘护军负责羽林军,一定不能让陛下调动一兵一卒,懂吗?还有,阎大将军一旦到达前线,马上着手和邓艾讲和,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可以便宜行事,后天直接举全军投降,免得夜长梦多!二位将军要连夜赶往前线,我就不送啦!请吧!”
等到阎宇等人离去,谯周又看看李虎和张昭二人,说道:
“老夫有个建议,我看你二人连夜出发,马上前往绵竹,最好拿上印章和玉玺,后天交给邓艾,就算是皇上想要反悔,木已成舟,他想反悔也来不及啦!”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