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回望过去，眼神清冷，硬是将那些窥探逼退。
“陛下驾到——”又一声唱喏，厅内众人忙起身行礼。
沈卿晚也迅速站起，低眉敛眸，规规矩矩施了一礼。
萧烬步伐沉稳地步入大厅，目光却未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径直落座主位。
他的神色冷峻，唯有腕间的红豆手链在灯火下泛着微光，刺得沈卿晚心口一缩。
宴席重开，拓跋柔率先举杯，笑盈盈道。
“陛下，我敬您一杯，愿大庆与北狄永结同好。”
她一饮而尽，动作爽利，引得满堂喝彩。
萧烬淡淡颔首，举杯回敬，嘴角却无笑意。
酒过三巡，北狄使臣忽地起身，朗声道。
“陛下，我家公主自幼习舞，今日愿献一舞，为宴席助兴。”
不等众人反应，萧烬已然点头：“准。”
丝竹声起，拓跋柔款款起身，赤足踏上地毯，长袖翻飞间，腰肢如柳，舞姿热烈而勾魂。
满场目光都被她牵引。
舞到高潮，拓跋柔忽地旋身靠近萧烬，笑靥如花。
“陛下，这串红豆瞧着有趣，不知可否当做彩头赏给我？”
沈卿晚猛地抬头，心跳骤停。
萧烬低头瞥了眼腕间的手链，语气淡漠。
“不值钱的东西。”他说着抬手一扬，竟将那串红豆手链随意抛向拓跋柔。
手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红豆颗颗散落，叮叮当当砸在地上。
沈卿晚瞳孔一缩，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
她死死盯着地上的红豆，耳边却传来拓跋柔的轻笑。
“既不值钱，那本宫也不要了。”
拓跋柔甚至都没看那串红珠，直接径直踩上去，红珠碎裂。
厅内依旧一派热闹，红豆的清脆声竟变成了宴席上的点缀，无人在意。
或许，有人刻意忽略，有人压制探究。
沈卿晚僵硬地站在原地，双唇紧抿，手指隐在袖中收得发紧。
沈卿晚的眼底掠过一抹冷意，却异常克制地抬头望向萧烬。
男人脸上的表情如冰似雪，眉眼寒凉，似乎对方才的举动毫不在意。
然而，那抹皆冷色下的咳嗽声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萧烬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捏紧了酒杯，薄唇微启，语气冷冽。
“舞罢，诸位继续用膳。”
他话音一落，那凌厉的威压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沈卿晚低下头，却没有移开视线。
拓跋柔也坐回席位，北狄使臣才紧接着直接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脸上浮现刻意的笑容。
“陛下，今日带公主入京，因两国友谊愈深，臣代表北狄献上一个提议，还望陛下思量。”
众臣目光齐齐投向使臣，北狄使臣容光满面地继续说道。
“我北狄希望与大庆结成姻盟，以彰显两国同根之谊。”
他的目光扫向萧烬，又笑着补了一句。
“我们公主素有贤德才貌之名，如能嫁入大庆，想必将会是陛下之荣。”
大厅一时间寂静无声，大家都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连丝竹声都在这安静中消散了。
沈卿晚的呼吸不自觉地滞了片刻，指间暗地里攥得更紧。
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始终贴着萧烬的侧脸，他脸上的神色并未动怒。
只是让人看不透，也猜不着他的念头。
过了许久，萧烬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冷冽。
“贵妃之位自是北狄公主的，不需多言。”
他的眼眸中闪过狠厉，与方才那被踩碎的红豆似乎再度映了一重。
沈卿晚下意识抬眼，想要捕捉些什么，却见萧烬不偏不倚地朝她这里扫了一眼。
她心脏猛地一松，想要细看。
可那一瞥短暂得像刀锋转瞬，没有一点停留。
大殿内的大臣们俨然已被暴君的果断安排定住了神，也不敢多议。
毕竟，如今的贵妃之位高过许多妃嫔，赐予异国的公主已是至礼。
一片沉默中，北狄使臣忙不迭点头。
“陛下圣明，如此安排实属两国之幸。”
大臣们交头接耳窃窃讨论，其中不乏隐隐的不满。
自然是杨雄为首的，原来她女儿是贵妃，但是现在被贬下去了，现在却给了另一个人。
代表她女儿只能向着皇后，亦或者再也进不了一步。
沈卿晚的心思没在大臣们的微妙反应上，而是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直到宴席继续，她也未再抬头。
无人知道，在心底深处，她强压的是什么样的无力感。
萧烬似乎正在刻意毁掉她的希望，连同那串红豆手链。
不知何时，沈卿晚悄然起身，轻声向一旁的小德子言了几句，随后借故离席，一步步走出了大厅。
而此时并没有人发现，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北狄公主身上。
同一时候，拓跋柔袖中的手指忽而滑过一枚锋利的毒针，正对着沈卿晚的背影。
这毒针藏匿极深，连御前的侍卫都未曾察觉。
这也是拓跋柔一开始准备好的，来之前她就听过沈卿晚这个妖妃跟萧烬的事情，所以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让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但是如今看来，传言还是不属实啊。
想到这里，拓跋柔最终将袖口一掩，将那毒针压在掌心深处，唇边浮起了一抹嘲弄的冷笑。
长乐宫。
远处，隐约亮起了低橘色的灯光。
阿无站在宫门另一侧，心里想着要劝沈卿晚别喝太多酒，却又不敢贸然走过来。
沈卿晚突然回来的时候明显心情不佳，阿无有意去询问，也是被沈卿晚挥退了。
所以整个长乐宫的人都知道了，就连阿无这样贴近的人，现在也无法撒开胆子去询问她的心思。
正出神间，长乐宫的高处宫门被轻轻推开。
阿无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竟见门外缓步走进来一个人影。
那一袭玄色镶金的衣衫在月光下浮动出微微冷光，萧烬的身影就这样毫无宣示地闯入这长乐宫，连个随侍都未带，仅他一人，缓步而来。
阿无慌张地想要跪下行礼，却被萧烬一手挥开：“不必。”
几名宫人低眉顺眼地小心后退。
萧烬收回视线继续朝院中而去，目光未曾转移，直直落在那海棠花下的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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