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遗六岁那年爆发了一场大疫情，深城富人区成了隔离区林家的佣人纷纷逃离，周遗缩在厨房角落，看着砂锅里翻滚的白粥。六岁的他已经能熟练使用电磁炉，这是去年烫伤左手换来的技能。窗外救护车呼啸而过，消毒水味道从门缝渗进来。"大少爷发烧了。"他小声说，像在背诵某种咒语。楼上传来林秋薇的尖叫声："周崇山！要是林念好不了，我就把你和周遗这个杂种一起扔出去！"
周遗踮脚去够橱柜里的冰糖。那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藏在装蟑螂药的罐子里。指尖刚触到糖罐，身后传来脚步声。"你在干什么？"林秋薇踩着真丝拖鞋站在门口，香水味盖过粥香。周遗手一抖，糖罐摔在地上。冰糖滚进角落时，他看见大少爷的玩具金刚正躺在那里——那是他上个月用捡来的易拉罐换的。
"偷东西？"林秋薇高跟鞋碾碎一颗冰糖，"和你爸一样下贱。"
周遗端着粥上楼时，听见林念在哭。那声音像只受伤的小猫，让他想起去年冬天在垃圾桶边捡到的流浪猫。那只猫最后被林秋薇扔进了游泳池。
"大少爷，喝粥。"他小心翼翼推开房门。林念躺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比周遗大三岁，比他高大不止一个头。粥碗打翻的瞬间，周遗感觉时间静止了。滚烫的米汤溅在真丝床单上，像泼墨画般晕开。他下意识去擦，却被林念推开："滚开！私生子！"林秋薇的巴掌来得猝不及防。周遗撞在床头柜上，额头磕出血。他看见林念眼里的嘲讽，而母亲正在用消毒液擦拭被弄脏的手。"记住你的身份。"林秋薇甩上门，"见不得人的就该活在暗处。"周遗蜷缩在地毯上，看着白粥慢慢凝固。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将污渍映成银河的形状。他突然想起父亲说过，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周崇山深夜回来时，看见儿子在厨房煮第二锅粥。小男孩踮着脚搅拌米汤，左手还缠着纱布。"爸爸。"周遗没回头，"为什么妈妈不爱我？"周崇山的手顿在半空。他想起今天在林氏集团地下车库，看见林秋薇和新欢在车里亲热。那人戴着和他一样的司机帽，却穿着阿玛尼西装。"因为我们是影子。"他蹲下身，用袖口擦掉儿子脸上的粥渍，"影子要安静，要懂事，要......""要活得下去。"周遗接话，声音稚嫩却坚定。他掀开锅盖，热气模糊了镜片："我加了冰糖，大少爷会喜欢的。"周崇山看着儿子熟练地盛粥，突然意识到这孩子已经学会用讨好换取生存。就像当年的自己，用命换来一个司机的职位
周遗端着第二碗粥上楼时，听见姐姐在打电话："对啊，那个私生子又打翻东西......"他站在门外，等笑声停止才敲门。这次周念接过了粥碗。她小口喝着，突然说："你知道吗？我妈要把你送去寄宿学校。"周遗的手抖了一下。他想起上周在垃圾桶里看见的招生简章，那是所专门收容"问题儿童"的学校。"我不会去的。"他轻声说。
月光下，他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路过书房时，听见林秋薇在打电话："对，就送那所......"他加快脚步，却听见父亲的声音："求您再考虑......"
周遗关上门，将断臂的玩具金刚放在枕边。明天，他要多捡些易拉罐，给金刚换个新手臂。毕竟影子也要活得下去，哪怕是用垃圾拼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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