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市的雨是带电的。
我靠在79层的落地窗前，看紫色霓虹在酸雨中晕染成癌变的晚霞。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防毒面具边缘，呼吸阀随着心跳泵出苦橙味的过滤气体。这是记忆猎人必备的防护——毕竟你永远不知道委托物上残留的神经毒素，会不会在下个呼吸间腐蚀你的杏仁核。
"林先生，三号残像已就绪。"助理小雨的声音从通讯芯片传来。我转身时，她正将盛有祖母绿袖扣的钛合金托盘放在办公桌上，人造日光灯管在她脖颈的仿生接缝处投下青紫淤痕。这个从黑市买来的二手助理机器人总是把防护服穿得一丝不苟，仿佛那些劣质的人造皮肤下真流淌着血液。
袖扣在解剖灯下泛着幽光，像是从深海打捞出的兽类瞳孔。当我戴上三层隔离手套触碰它时，后颈的旧伤疤突然抽搐起来——那是我在这行干了十年从未有过的预警。
黑暗如潮水漫过视网膜。
尖锐的耳鸣声中，檀木香毫无征兆地刺穿嗅觉屏障。我变成漂浮在凶案现场的幽灵，看见染血的波斯地毯吞噬了蕾丝睡衣残片，水晶吊灯在枪响瞬间炸裂成钻石暴雨。梳妆镜裂成蛛网的镜面上，戴祖母绿袖扣的男人正将枪管塞进女人张开的唇间，他的袖口绣着金丝雀羽毛纹样，那是上东区权贵才用得起的防伪标识。
"委托人提前到了。"小雨机械化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太阳穴。我踉跄着撞翻记忆稳定剂，淡蓝色药液在桌面蜿蜒成微型银河。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正在侵蚀胃袋，仿佛有冰冷的金属蜘蛛顺着食道向上攀爬。
黑衣女子穿过自动门时带进一股臭氧味。她的黑色面纱用记忆纤维编织而成，随着呼吸频率变换着梵高《星月夜》的图案，行走时机械关节发出蜂鸟振翅般的嗡鸣。当她把银色芯片按在桌面时，我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指缺失了第三节指骨——那是军方记忆特工的标配，为了方便随时接入战术指挥系统。
"我需要解码这段记忆。"合成女声里夹杂着电子脉冲杂音，"特别提醒，别让虹吸症候群吞噬你的前额叶。"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凝结时，我的虹膜识别系统突然报错。模糊的画面中，培养舱的玻璃表面凝结着霜花，那些悬浮在幽蓝液体中的苍白人体，后颈烙印的编号随着呼吸明灭：K-307、K-308、K-309...当镜头转向观察窗时，防爆玻璃映出的拍摄者倒影让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是我每天在镜中看到的脸，却穿着绣有金丝雀纹样的白大褂。
芯片毫无征兆地迸发蓝焰，黑衣女子的机械臂弹出离子刃抵住我喉结："读取速度比预期快27%，不愧是原型机。"她面纱下的呼吸频率突然紊乱，《星月夜》图案碎成乱码的瞬间，落地窗外闪现六架武装无人机猩红的扫描射线。
我们坠出七十九层时，疾风掀飞了她的面纱。那张布满晶状体增生组织的脸上，左眼虹膜闪烁着K-309的荧光编号。缓降力场接住我们的刹那，我后颈伤疤下的植入体突然与她的机械臂产生共振，无数记忆数据流如同逆行的流星雨贯入大脑。
这一次的闪回清晰得令人作呕：无影灯下的手术台，我的手指正将310号芯片插入培养舱婴儿的后颈。培养液里漂浮的胚胎睁着眼睛，瞳孔深处跳动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金色代码。
酸雨还在下坠，而我的记忆正在上浮。便利店霓虹招牌在百米之下闪烁，玻璃橱窗映出我支离破碎的身影，以及身后十二个正在重组躯体的纳米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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