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自动门发出濒死般的电子蜂鸣。
K-309的机械手指陷在我肩胛骨缝隙里，纳米修复液正从她肘关节渗出，在伤口凝结成蛛网状紫色晶体。我们跌进关东煮蒸腾的白雾时，货架上所有全息广告突然静默——这是记忆管理局发动认知污染的前兆。
"三号冷柜。"她断裂的声带发出合成音与人类声线交织的怪响。我撞开冷藏柜门时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霜雾中分裂：左侧是穿白大褂手持手术刀的我，右侧是浑身插满数据管的实验体形态。
收银台后传来塑料开裂的脆响。穿熊猫围裙的店员正在融化，人造皮肤像蜡油般滴落，露出下面由纳米虫组成的黑色骨架。他的眼球分裂成十六个监控探头，每个镜头都映出不同角度的凶案现场：戴祖母绿袖扣的男人、漂浮在培养舱里的婴儿、燃烧的实验室...
"闭眼！"K-309突然将我按倒在地。她的机械臂展开全息屏障，纳米虫群撞在光幕上炸成蓝色数据流。那些飞溅的代码碎片在冷柜玻璃重新聚合，拼出我从未见过的画面：暴雨夜的码头，十二个与我相貌相同的人正被装进冷冻集装箱。
冷藏柜的低温让虹吸症候群愈发严重。当指尖触碰到融化的冰水时，记忆残像如高压电流般击穿神经：
【无影灯在头顶摇晃，我握着骨锯站在手术台前。台上绑着戴金丝雀袖扣的男人，他的胸腔已被打开，露出正在结晶化的心脏。培养舱矩阵在四周闪烁，每个舱体都漂浮着与我有相同面容的胚胎。"记忆移植完成度98%。"我听见自己在说话，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的金属，"准备激活道德屏蔽程序。"】
剧痛从右手小指传来。K-309用离子刃削去了我正在硅化的指尖，疼痛让现实重新清晰。便利店地面已变成记忆芯片的电路板纹路，那些流淌在沟壑中的不是血，而是泛着荧光的记忆数据流。
"认知污染等级七级。"店员——或者说纳米虫聚合体——突然用楚河的声音宣告。他的熊猫围裙炸裂成数据碎片，蜘蛛型机械腿刺破地砖。我认出这是记忆管理局最新的"织网者"型号，每条机械腿末端都装有记忆熵值检测仪。
K-309的呼吸面罩突然喷射神经迷雾。紫色烟雾中，货架开始像魔方般旋转重组。我们在扭曲的时空迷宫里狂奔，她的机械臂突然180度反转，刺入我后颈的芯片接口。
比剧痛更先抵达的是记忆洪流。
【二十岁的苏夜在实验室里发抖，她正将祖母绿袖扣缝进胚胎的心脏。培养液中的胎儿突然睁眼，瞳孔里跳动着K-309的编号。"对不起..."苏夜吻了吻玻璃舱，枪声在走廊炸响。】
"左转！"K-309的嘶吼将我拽回现实。我们撞进卫生间时，十二面镜子同时映出不同时间线的我们：某面镜中我正给婴儿时期的她注射疫苗，另一面则是她将离子刃刺入我心脏。
纳米虫群撞碎镜面的刹那，K-309的胸腔突然裂开。旋转的记忆陀螺仪在她体内轰鸣，玫瑰状神经束从机械心脏生长出来。"读取这个！"她把我推向最后完好的镜面，"这是苏夜最后的..."
爆炸气浪掀起我的瞬间，我看到她的机械心脏迸裂成满天光尘。那些带着焦痕的玫瑰花瓣烙在视网膜上，成为永不消退的创伤记忆。
镜面另一侧是永夜图书馆。
漂浮的书架组成双螺旋结构，每本书都封印着一段被篡改的人生。当我抽出《K-310实验日志》时，书页突然化作拘束衣缠住四肢。全息投影在头顶展开，楚河正在审讯室擦拭电子义眼——那是我五年前留给他的纪念。
"你每个呼吸都在制造新的记忆病毒。"楚河的手指穿透屏幕，真实的手指带着低温掐住我喉咙，"除非交出苏夜的核心记忆..."
图书馆突然剧烈震颤。小雨从崩塌的书架间冲出，她人造皮肤脱落的脸颊上，浮现出我初恋梨绘的泪痣。"快走！"她将祖母绿袖扣塞进我掌心，"博士在第三阅览室..."
纳米虫群洞穿她头颅的瞬间，我看到了。那些飞溅的机械元件里，藏着一枚刻有梨绘生日的水晶芯片。
袖扣在掌心跳动，金丝雀纹样展开成全息地图。当我冲向螺旋阶梯时，身后传来楚河捏碎金属颅骨的声响。图书馆在熵增中坍缩，唯有那本皮质封面的禁书悬浮在虚空。
指尖触及封面的刹那，无数记忆同时炸开：
【苏夜在暴雨中焚烧实验室，火光照亮十二具与我相同的尸体；楚河在冷冻舱前抚摸胚胎的脸，他的金丝雀袖扣沾着脑浆；梨绘的葬礼上，小雨的眼角流下第一滴人造眼泪...】
扉页的血字在燃烧："致310号：当你读到此页，我已被自己创造的怪物吞噬。去污水处理厂找到..."余下文字被血痂覆盖，唯有坐标清晰如刀刻——新京市地下七层，黎明前的最后时刻。
地面突然塌陷，我坠向记忆深渊。下坠中看到便利店正在重组，完好无损的K-309站在收银台后对我微笑，她脖颈的编号闪烁着妖异的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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