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函入梦

林霂的指尖抚过檀木盒边缘的裂痕时,窗外正滚过第七声闷雷。祖母的遗物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油光,那本民国三十七年刊印的《淮南子》扉页间,露出一角漆黑如墨的信笺。

"啪嗒。"

一滴冷汗坠在书页上,晕开暗红的涟漪。林霂触电般缩回手,那根本不是汗——猩红的液体正从信笺边缘渗出,在宣纸上蜿蜒出狰狞的篆体:"戊戌年七月初七亥时,恭迎镜渊归客"。

铜制摆钟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嘶鸣。林霂瞥见玻璃罩上的倒影:身后梳妆台的雕花镜框正在融化,沥青般的黑色物质顺着墙缝爬行。她猛回头,却只看到窗帘在暴雨中狂舞。

"幻觉..."她扯过纸巾擦拭古籍,却发现那封黑函已不翼而飞。腕间的沉香木串毫无征兆地崩断,十四颗珠子在地板上弹跳着摆成北斗之形。

当夜子时,林霂在剧痛中惊醒。左掌心赫然嵌着枚青铜残片,细密的铭文如同活物在皮肤下游走。床头的加湿器喷出腥甜血雾,在月光中凝成一行悬空小楷:

"酉时三刻,莫回头。"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枕巾上,绽开朵朵红梅。林霂冲向卫生间,镜中倒影却让她如坠冰窟——镜中人穿着猩红嫁衣,盖头下传出祖母年轻时的声音:"阿霂,千万别看第二面镜子..."

莲蓬头突然自行开启。喷涌而出的不是水流,而是粘稠的黑色长发。无数青白的手臂从瓷砖缝隙钻出,将尖叫的林霂拖向镜面。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她闻到浓郁的檀香混着尸臭,看见镜中浮现出巴洛克式建筑的轮廓,爬满建筑外墙的血管状藤蔓正随着她的心跳鼓胀。

林霂在窒息中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跪坐在积满灰烬的大理石地面上。六盏人皮灯笼悬浮在挑高十米的穹顶,照亮门厅中央的青铜水钟——那分明是她在博物馆见过的战国遗物,此刻却盛着粘稠的脑浆,漂浮着十几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第五位客人到了。"

沙哑的嗓音从右侧传来。穿墨绿旗袍的女人端坐在太师椅上,发间插着的金步摇缀满婴儿指骨。她脚边的鎏金香炉吞吐着青烟,隐约可见烟尘里挣扎的人脸。

林霂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左侧的西洋座钟突然敲响,钟摆竟是具风干的童尸。随着钟声,四道身影在血色月光中逐渐凝实:握着手枪的灰发男人、正在撕扯画布的年轻女子、蜷缩在角落的苍白少女,还有...

"小心!"穿灰色西装的男人伸手欲扶,林霂却惊叫着后退。在对方抬手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地板上只有一道影子——属于她自己的影子。枪械上膛声打破死寂。“都别动。”白发男人将枪口对准西装男,”从各位的衣着来看,我们本该活在相隔半个世纪的时空——解释下这该死的恶作剧?

旗袍女子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香炉突然爆开火星,4张血器文书浮现在众人面前:[以魂为墨,以骨为笔,七日为限,得匙者生]

林霂的掌心突然灼痛。青铜残片破体而出,与西装男颈肩挂着的吊坠产生共鸣。在吊坠翻转的刹那,她看到镶嵌在银框里的老照片——民国二十八年上海码头,穿阴丹士林旗袍的祖母正挽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而那人分明长着西装男的脸。

“欢迎来到镜渊公馆。”西装男抬手接住坠落的香灰,灰烬在他掌心聚成沙漏,我是陆隐——或者说,第49次轮回的辛存者。

窗外传来木材开裂的脆响。众人转头望去。庭院里的十二尊石像正在龟裂。当第一块碎石脱落时,林霂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那些根本不是石雕,而是被钙化的人类,最前排的老者面容竟与灰发男人有八分相似。

“爷爷?”钟启明的枪口微微颤抖。1983年失踪的刑侦专家钟暮云,此刻正睁着空洞的眼眶凝视子孙。石像的右手食指指天,指甲缝里嵌着枚生锈的警徽。

陆隐忽然按住林霂的肩膀:“别回头。”但警告来的太迟,她的余光已瞥见身后景象:原本空荡的玄关处,多了一面等身镜。镜中映出的不是现实场景,而是间灵堂——被红绳缠绕的冰棺里,躺着胸口插着调色刀的自己。

白婴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少女的指甲在墙面上划出深痕,鲜血顺着抓痕组成卦象。留声机喇叭里钻出条布满吸盘的舌头,舔舐着卦象吐出人言:“子夜前找到宴会厅第13把椅子,现在还剩...咯咯...二十三分钟。”

苏九笙突然揪住自己的头发。她的素描本上,空白页正自动浮现出平面图。当绘制西北角时,铅笔突然折断,墨色泪珠从纸面渗出,在虚县交汇处晕染出两个字:食婴。

林霂的掌心血契开始发烫。在他尚未理清思绪时,整座公馆突然剧烈震动。水晶吊坠上的骷髅头接二连三炸裂,在满地碎渣中,众人终于看清穹顶壁画的全貌——数以千计的赤裸人体纠缠成门扉的形状,而他们每个人的面容,都在其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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