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苏九笙的素描本突然自燃。火焰是诡异的青白色,舔舐过画纸却未伤及皮肤,只在掌心留下句烧焦的西夏文:"以目换目"。
"是磷火。"陆隐碾熄火星,露出纸张夹层的老照片——泛黄的画室中央,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人正在剜出眼球,她的调色盘里盛着凝固的血块。
林霂呼吸一滞。照片背景的松柏屏风,与祖母卧房的摆设完全一致。她刚要开口,整面东墙的油画突然集体转向,画中人的瞳孔渗出沥青状物质。
"别看画框!"钟启明举枪击碎最近的画作。子弹贯穿牧羊少女肖像的瞬间,画中羔羊发出惨叫,牧羊杖化作白骨滚落脚边。白婴突然抽搐着指向天花板,那里悬着数百支倒垂的画笔,每根笔尖都缀着颗干瘪的眼球。
陆隐抬手接住坠落的笔杆:"十九世纪巴黎颜料商人的收藏癖,用艺术家眼球制作赭石颜料。"他转动笔杆,瞳孔化石在灯光下泛着血丝,"比如这支,属于1887年失踪的莫奈门徒..."
"够了!"苏九笙突然抓挠手臂,指甲缝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油彩,"这些画在模仿我的笔触...尤其是光影处理..."她颤抖着指向墙角未完成的静物画,苹果的投影分明是张扭曲的人脸。
林霂凑近细看,后颈汗毛陡然竖起。那根本不是苹果——画布中央是颗腐烂的人头,断裂的颈椎处爬满蛆虫。当她后退时撞到画架,石膏像应声碎裂,露出藏在其中的半截指骨,指节套着枚翡翠戒指。
"祖母的陪葬品..."林霂胃部翻涌。去年下葬时她亲手为祖母戴上这枚传家戒,此刻戒面雕刻的凤凰纹路正渗出黑色黏液。
钟启明突然拽开两人。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地板裂开血盆大口,伸出的舌头卷走了指骨。咀嚼声中传来老者的叹息:"晚晴啊...你终究把孙女送来了..."
"爷爷?"钟启明如遭雷击。这声音与童年记忆里讲述刑侦故事的祖父完全重合。陆隐突然将符纸拍在他后背:"回神!蚀影在读取你的记忆!"
白婴发出咯咯笑声。少女用油彩在墙面涂抹,画出的正是众人所在的画廊。当她在画中林霂的眼眶里点上血色时,现实中的林霂突然左眼剧痛——视网膜上浮现出五十年前的情景:穿学生装的祖母仓皇逃窜,身后画廊墙壁渗出鲜血,将她的同伴拉入画布。
"第二面镜子..."林霂跪倒在地,祖母的残影在她左眼挥之不去,"所有画作都是镜子,我们才是画中人..."
仿佛回应她的低语,所有画框开始渗血。苏九笙的素描本自动翻页,浮现出画廊平面图。当绘制到西北角立柱时,铅笔突然折断,断口刺入她掌心,流出的却是松节油与朱砂的混合物。
"这里。"陆隐沾取她掌心的液体,在立柱上画出卍字符。墙体应声剥落,露出藏在石膏里的铁门。门锁是只嵌着眼球的青铜手掌,瞳孔部分缺失。
"需要匹配的眼球。"陆隐转向苏九笙,"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用虚焦法捕捉灵魂?"
苏九笙如坠冰窟。这个秘密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十二岁那年,身为肖像画家的母亲从美院顶楼跃下。法医说坠地时眼球被乌鸦啄食,但只有苏九笙知道真相:母亲最后一幅画是倒悬的自画像,画中人的眼眶里嵌着真正的眼球。
"你怎么会知道..."她踉跄后退,撞翻的颜料桶淌出脑浆状的物质。陆隐拾起刮刀蘸取少许:"令堂苏绾女士,是第37位牺牲者。她自愿将双眼献给画灵,换你平安活到成年。"
钟启明突然用枪托砸向陆隐:"你他妈对小姑娘做了什么!"子弹擦着陆隐耳际射入墙内,打碎一幅风景画。霎时狂风大作,画中的麦田变成尸山血海,腐尸们齐声高喊:"还我眼睛!"
白婴的尖叫刺破混乱。少女正被倒吊上画廊穹顶,无数画笔戳刺她的胎记。林霂左眼突然灼痛,祖母的残影厉喝:"用调色刀!柜子第三层!"
她扑向角落的老橡木柜。抽屉里堆满腐烂的画笔,最深处躺着把骨质调色刀。当指尖触及刀柄的刹那,记忆碎片汹涌而来——二十岁的祖母浑身是血,用这把刀剜出同伴的眼球:"原谅我...不这么做我们都会死..."
现实与记忆重叠。林霂发狠捅向锁孔中的青铜手掌,刀尖精准刺入瞳孔缺口。齿轮转动声响起,铁门开启的瞬间,腐臭气息裹着尖叫涌出。苏九笙突然捂住双眼跪倒,她的视网膜上,正重演母亲坠楼时的场景:
十七岁的她放学回家,看见母亲站在未完成的画作前。那幅倒悬自画像的眼眶里,镶着从活人眼中挖出的玻璃体。"九笙,艺术需要献祭..."母亲用沾满颜料的手抚摸她的脸,"但妈妈舍不得你。"说完便撞破玻璃窗跃下,飞溅的鲜血在画布补完最后一笔阴影。
"不...不是这样的..."苏九笙的指缝渗出蓝血。画灵正在侵蚀她的视觉,那些被母亲献祭的模特亡魂,此刻正从每幅画中伸出手臂。
陆隐掰开她的眼皮:"看着那幅未完成的画!"西北角画架上蒙着白布,掀开后是张空白画布。但当苏九笙带泪注视时,母亲的遗作逐渐显现——正是当前密室场景,而画中陆隐的脚下,延伸着三条影子。
"补全瞳孔!"陆隐将刮刀塞进她手里。苏九笙本能地调色,却惊恐发现颜料管里挤出的都是凝固的血块。林霂突然割破手掌,让鲜血滴入调色板:"用我的!祖母说我们血脉相通..."
当混合血液的颜料触及画中陆隐眼部的瞬间,现实中的陆隐突然发出非人低吼。他的左眼珠脱落滚入调色盘,化作枚琉璃般的赤色颜料。苏九笙蘸取这抹赤色点在画中眼球位置,整间画廊剧烈震动。
所有画作开始融化,露出墙后密密麻麻的镜面。钟启明突然举枪射击:"小心身后!"子弹击碎的镜中,伸出只戴翡翠戒指的枯手——正是林霂在石膏像里发现的指骨主人。
"去门里!"陆隐推搡着众人冲入密室。铁门闭合的刹那,他们听见镜中传来祖母的哭喊:"阿霂快逃!他根本不是..."余音被金属撞击声吞没。
密室内堆满画框残骸,中央立着等身镜。镜面蒙着黑绸,绸布用金线绣着生辰八字——正是白婴胎记的日期。少女突然安静下来,机械地撕开胎记表皮,露出皮下蠕动的第三只眼。
"终于..."陆隐的金丝眼镜蒙上水雾,"二十年了,第一把影匙。"他伸手探向白婴额间的异瞳,却被钟启明用枪抵住太阳穴:"解释清楚,否则我打爆你的头。"
林霂突然尖叫。她在镜框夹层发现张泛黄的画稿,署名赫然是林晚晴——祖母年轻时绘制的公馆平面图。在宴会厅位置潦草地写着:"不要相信戴金丝眼镜的人,他早在1937年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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