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集庆矢雨断金甲

至正十六年六月的烈日烤焦了长江南岸。郭天叙的金甲反射着毒日头,他马鞭抽在陈野先肩头:"午时三刻不破城,提头来见!"降将低头称是,甲缝里漏出半截靛蓝箭羽——与上月巢湖缴获的张士诚暗箭同色。

朱元璋的斥候伏在芦苇丛,数着元军城墙的守备轮换。廖永安突然扯开《金刚经》封面,经页夹层用明矾水写着:"未时烽火,东门乱。"字迹遇热显现,正是陈野先的笔迹。

"禀总管,少帅已渡江!"传令兵的声音发颤。朱元璋却慢条斯理给战马熏艾草:"急什么?等少帅的犀角腰带闪到第三道弯再说。"雄黄混着艾烟呛得马匹直打响鼻,十里外都听得真切。

郭天叙率领着先锋队气势汹汹地抵达了集庆城壕边,就在他们准备跨越壕沟的时候,那原本高悬的吊桥竟然毫无征兆地轰然落下,发出一阵沉闷而又令人心悸的巨响。

与此同时,一直跟随着陈野先的那些亲兵们突然像发了疯一般,毫不犹豫地挥刀砍向己方高高飘扬的旗帜。只一瞬间,那代表着军队威严和荣誉的旗纛便应声倒地。更让人惊愕的是,密集如蝗群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但这些箭矢却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专门瞄准了“郭”字帅旗所在之处。

郭天叙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挥舞手中长剑奋力地格挡着不断袭来的箭矢。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之时,座下那匹威风凛凛的青海骢却不知为何突然间受惊狂蹶起来。还没等郭天叙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感觉到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待到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马鞍之下竟然赫然插着三根锋利无比、寒光闪闪的巢湖特制鱼骨钉!这三根鱼骨钉深深地嵌入了马鞍之中,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朱重八害我!”郭天叙在坠马的那一刹那,心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不由得仰天怒吼道。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支来自元军阵营中的鸣镝已然如同闪电般疾驰而至,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的喉头。

只见那支鸣镝轻易地穿透了郭天叙身上坚固的金甲护颈,箭头所带有的倒刺更是无情地勾住了他的血肉,带出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花。郭天叙痛苦地捂住喉咙,想要挣扎起身,但周围早已陷入一片混乱。无数乱兵蜂拥而上,毫不留情地践踏着他的身躯。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郭天叙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头来,目光越过眼前纷乱的人群和漫天飞舞的尘土,遥遥望向对岸。在那里,朱元璋所统领的部队正静静地伫立着,纹丝未动。猎猎作响的战旗在呼啸的江风中肆意翻卷,最终定格成一个冰冷而又决绝的“朱”字……

五更时分,元军将郭天叙首级悬上城楼。朱元璋这才挥师渡江,船头堆满艾草捆。廖永忠的铁钩扎住浮桥锁链:"陈野先这狗贼,倒会学人写密信!"

"他学的可不只这个。"朱元璋翻开《金刚经》第七品,明矾水写的账目赫然在目——郭天叙用五千石军粮换张士诚的毒箭,经手人竟是陈野先的副将。

巷战持续到翌日破晓。朱元璋踏着血泊走进元军府库时,耿炳文正用父亲遗留的铁骨朵砸开铁箱。箱内郭天叙的私印旁,竟压着郭子兴临终前染血的弥勒绣枕。

"烧了。"朱元璋将绣枕抛入火堆,却暗中藏起半张未燃尽的密信——那上面有郭天叙与元廷约定的分疆线,滁州竟被划为弃子。

三军恸哭郭天叙时,朱元璋当众焚毁所有通敌文书。灰烬飘上集庆城头,混着艾草灰落进长江。廖永安突然跪下:"这集庆城,该换个名字了。"

"应天如何?"朱元璋解下染血的护腕,"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江风卷走后半句低语,唯耿炳文听见"...岂效郭家儿"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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