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纵没有反驳和质疑，只是点了点头，林山平日里总会说一些宏大而古怪的事情，这和他附近为了鸡毛蒜皮斤斤计较的人显得格外特别。
林山：“那时候，我感觉我要死了，人之将死，会想到什么呢？我只想到那些灿烂的日子，它们真棒，而我如今已经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我总是努力去回忆她的模样，可是记忆太模糊了……”
百里纵再给林山抽了一口。
百里纵问道：“她应该很漂亮吧？”
林山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不，她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气色不太好，脸上还长了很多痘痘，眼睛也不大，但是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安静地坐在那里，她就像是阳光下的花朵，我感受到生命的温柔美好。”
“然后呢？”
林山：“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爬树，但突然出现一只虫子吓到了她，我眼睁睁看着她从两百多米的树上摔下来，我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后来，我才明白，活着，本来也不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所有人都很脆弱，只要一点点意外发生，人说死就死了……”
“哈哈哈哈哈……”林山疯癫了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泣道：“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本来这种工作就不应该存在！树下的每一个人被强制性从事爬树工作，我本来就是为她而抗争的，而我却在抗争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也许她的死亡是命中注定要惩罚我的……”
百里纵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林山的沉默俨然一座大山。
林山：“后来，那个魔鬼出现了，他被囚禁在十字架上，但他能够控制藤条，藤条为他翻页，他总是看一本日记……他告诉我，是他为我揭示了未来的景象，我将信将疑，但他之后轻描淡写地告诉我，我心爱的女人的尸骨位置，唯一代价就是为他搜集1000颗诸灵果，他告诉我，他吃掉这1000诸灵果后，他将会觉醒一项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第二天，我便动身前往他给的三十九个坐标，果然找到了所有的尸骨以及遗物。”
林山：“当天晚上，我又一次梦见那个魔鬼，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成交吗？我点了点头，我从心底意识到，这就是我的救赎之路，我要为渺再贡献出我最后那庸俗而碌碌无为的生命！”
林山：“但，你知道吗？卑贱庸俗的生命终究卑贱庸俗！我哀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在这里受刑，是我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何而出发，不是那个魔鬼抛弃了我，是我抛弃了自己！那个魔鬼本给了我这个机会的，本来给了我这个救赎的机会！可是我就差一点，我就差一点！”
林山的情绪变得极其激动和抽搐，百里纵一时间难以置信，他的后脊背发凉，林山说的惊人之言就像是一个神经病一样让百里纵毛骨悚然，林山一把年纪了，说的话这么怎么吓人？什么魔鬼？
“我毁了一切！”林山并没有理会百里纵，他渐渐平静下来。
“在魔鬼的帮助下，我得以在族罚部森严的管理体制下游刃有余，我作为一个毫无末那识的普通人在两年里偷了999颗诸灵果却无人察觉，这可是一笔庞大的财富，是普通人努力两百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却只花了两年的时间得到了！我每天晚上想起这笔财富时，心里不免极度自信，仿佛吞饮山河，睥睨天下。但那终究不是我的财富，我都把这些财富寄给了魔鬼指定的地方，慢慢地，我对那个魔鬼的敬畏之心放松下来，魔鬼也并非全知全能，他也会犯错，两年里，他也犯过低级的错误，两年里，我也自以为自己掌握了规律，更何况我也可以欺骗魔鬼，让魔鬼为我所用！”
百里纵心里暗忖，1颗诸灵果价值100枚金龙币，1枚金龙币价值1000枚铁猿币，在天青城，普通人的月平均工资在5000-8000铁猿币，也就是说普通人平均20个月不吃不喝才能买来1颗诸灵果，而接近1000颗的诸灵果的财富将是10万金龙币，如果换算成天青城普通人用的最多的货币——铁猿币，这个惊人的数量将是一笔天文数字，价值1亿铁猿币！
“我不明白，你明明就差最后一颗诸灵果就完成你们的约定了……”百里纵问道。
林山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和你说过吗？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当我快攒够1000颗诸灵果的时候，贪念像草海里的海拉草一样疯狂生长，我也想拥有那些财富……我只要拥有10颗诸灵果，只要在黑市换成铁猿币，我什么不能得到？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救赎之路即将达成之时……我动摇了，我当时真实的想法是，老子救赎了两年，老子才不想管什么狗屁了！老子只想挥霍接下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林山自嘲说道。
“也许我本就是个不成大器的人，即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会犯相同的错误……”
“那个魔鬼早看出了我的贪念，他抛弃了我，被抓的前一天晚上，我没有梦见他，而那一天也充满着意外，生活并非按照我以为的规律运行，如今，我连见他一面，请求他宽恕都做不到……”
林山说：“还是那句老话，人走地一旦太远，就会容易忘记自己会因为什么而出发的，直到这个雨夜，我才想起她……我真是庸俗卑贱啊。”
“那项任务已经完成了999/1000，我也很想看看最终完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百里纵：“林叔，可是，改变世界……也许会带来灾祸呢？你不是说那是魔鬼吗？”
林山示意百里纵递烟，林山最后吸了一口烟后，露出难得的享受神情，缓缓说道：“魔鬼，比人好多了，幸亏和我交易的不是人，因为人会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也许我说的都是胡话，鬼知道呢？活了这么久，有时候我也不太懂魔鬼的事情，谁会知道呢！你就当我说的是一堆胡话吧……”
林山笑了笑，眼神朝着自己的右脚点了点，说道：“我脚已经动不了了，戒指我藏在我的脚趾上，毕竟是金子做的，族罚部那帮人嫌我脚臭就没有搜我的脚，要是那帮人要是看见，早就抢走了……你拿去吧，它的吞噬吸收能力很强，讲真的，我还是希望你去吸收那第1000个诸灵果，无论怎么样，至少比忍受永远的黑暗和蘑菇好多了吧，百里纵，拜托你拿去吧……”
百里纵脱掉林山的鞋子，雨水虽然将大部分臭味洗去，但仍然残留着顽固的气味，百里纵是个从小吃苦长大的，这点臭味，百里纵不觉得有什么。
鞋子和袜子摘掉后，林山右脚的大脚趾旁边的二号拇指上果然戴着精致纤细的金戒指！
“该走啦，百里家的小子，再待下去，我怕你也要死在这个雨夜。”林山忽然认真说道。
听罢，百里纵顿时感到如芒在背，冷汗直流，他拿着戒指连忙后退了几步。
“不要环顾四周，就这样低着头走，回家睡觉去吧。”林山低声说道。
百里纵听从林山的话，低着头，在黑夜之中，百里纵就像一只下水道的老鼠，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的洞穴。
林山默默地看着百里纵离去，眼眉低垂，他的中指和大拇指轻轻摩挲，他抬头仰望飘下冷雨的黑色天空，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又很快又闭上了，最后林山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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