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望辉与何知许在四处求人，但丝毫没有效果。
何家老宅书房，黄昏残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檀木桌上
“啪！”
青瓷茶盏在何知许脚边炸开，飞溅的瓷片划破了他价值不菲的西装裤。
八十八岁的何老爷子扶着黄花梨太师椅起身，满头银发在暮色里颤动：“七年前我怎么说的？知许，成了家就给我收心！可你呢，偏偏不听，非要和周蕴不清不楚。”
何望辉慌忙去搀父亲，却被老人甩开胳膊。
中年人臃肿的身躯踉跄着撞到博古架，震得宣德炉里积灰簌簌飘落。
何知许望着青砖地上蜿蜒的茶渍，恍惚想起七年前也是在这里，他告诉爷爷他要娶一穷二白的林艺。
“爷爷，是她心里早有韩云洲。”年轻总裁松了松领带，喉结滚动间溢出苦味，“她就是和韩云洲赌气，才和我结婚的。”
“住口！谁家因为赌气结婚，还坚持七年的？”紫檀拐杖重重杵地，老爷子枯瘦的手背暴起青筋，“林家丫头抱着高烧的麦麦在急诊室那晚，你在哪？周蕴画廊开业剪彩？”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吓得管家捧着药瓶冲进来。
何望辉趁机插话：“爸，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韩云洲最近在收购城西地块，他肯定有黑钱...”他声音突然卡住——父亲浑浊的眼珠正死死盯着他，像要剜出他藏在瑞士银行的私生子照片。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爷子从牙缝里挤出诅咒，转身从保险柜抽出泛黄的账本摔在儿子脸上，“你挪用三千万养那个戏子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可是爸，只有韩云洲有弱点……”
何老爷子直接问道：“你有证据吗？确凿吗？你这蠢货，好好的何氏集团都被你败了！韩云洲你都敢惹，那你试试！”
暮色渐浓，何知许摸到西裤口袋里的婚戒。林艺把它扔进喷泉池，他竟鬼使神差地捞了一下午。
此刻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他突然发现老爷子书案上摆着麦麦的周岁照——照片里女人抱着婴孩笑靥如花，而他站在阴影处整理领带。
“明早带麦麦去荣京。”老爷子突然开口，惊飞窗外栖息的寒鸦，“周蕴心思恶毒不适合带孩子！把孩子送去林家老宅。”老人颤抖着抚过照片里孙子的笑脸，“林艺心软，看见孩子烧褪后留的疤...”
何望辉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爸！韩家现在如日中天，我们不如...”他瞥见父亲举起明代青花瓷瓶，仓皇躲到儿子身后。瓷器擦着何知许耳畔飞过，在粉墙上绽开凄艳的冰裂纹。
“滚去祠堂跪着！“老爷子抓起案头镇纸砸向不成器的儿子，转头对着长孙却放轻了声音：“林艺最喜欢老宅后山的红枫，你...带片叶子去。你要认真道歉认错，求她原谅。”
……
何知许站在医院走廊的玻璃窗前，初春的雨丝斜斜划过窗棂。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潮湿的空气钻进鼻腔，他望着楼下花坛里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月季，忽然想起林艺总说这种花最娇气，却偏要种在院子里。
喉结滚动间，老爷子那句“糟糠之妻不下堂“又在耳边嗡嗡作响。
“爸爸！“
病房里传来清脆的童音，何知许连忙抹了把脸。推开门就看见女儿歪歪扭扭地要下床，粉色珊瑚绒睡衣裹着圆滚滚的小身子，额头上纱布刚拆，那道粉红色疤痕像条迷路的小蚯蚓。
“麦麦别乱动。“他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掌心托住女儿肉乎乎的小脸。麦麦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极了林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护士姐姐说今天可以吃草莓蛋糕！“
何知许喉头一哽。上周复查时医生举着血糖报告大发雷霆，说六岁孩子血糖值比成年人还高，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他至今记得周蕴当时满不在乎的笑：“小孩子胖点才可爱嘛。“
“等到了荣京，爸爸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他把女儿抱到窗边的懒人沙发上，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孩子发顶，细软的发丝泛着栗色光泽——这也是随了林艺的。
麦麦晃着脚上的兔子棉拖，忽然伸手戳他眉心：“爸爸这里皱皱的，像奶奶蒸破的包子。“孩子的手还带着婴儿肥，指尖有股子奶香，“可是我们走了，干妈会不会找不到我呀？上次她给我带的巧克力派可好吃了，就是吃完有点头晕......“
何知许猛地攥住女儿手腕，又怕捏疼了慌忙松开。那些花花绿绿的进口零食，那些总在半夜送来的奶茶，周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说“偶尔吃一次没关系“。
他到现在都不敢看女儿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那是住院时一天七次测血糖留下的。
“麦麦，“他蹲下来平视孩子的眼睛，“还记得上个月你晕倒的时候吗？当时你书包里掉出来的彩虹糖，不是妈妈放的。“
孩子突然缩了缩脖子，兔子棉拖啪嗒掉在地上。何知许想起那天接到学校电话时手机差点摔碎，冲进医务室看见女儿小脸煞白地躺在那里，手腕上还沾着融化的糖渍。
走廊传来护士推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混着远处隐约的电视声。麦麦把脸埋进他肩窝，带着哭腔问：“所以干妈是坏人吗？可是她说妈妈不要我了......“
何知许浑身僵住。那天签完离婚协议，林艺把女儿最爱的小熊书包细细理了三遍，临出门前回头望的那一眼，现在想起来剜心刺骨。
周蕴当时倚在玄关娇笑：“这种连老公都留不住的女人，能是什么好妈妈？“
“妈妈从来没有不要麦麦。“他摸到女儿后背微微发颤，单薄的肩胛骨硌得掌心发疼，“是爸爸做了错事，妈妈生气才离开的。就像麦麦上次偷吃冰淇淋生病，妈妈虽然凶你，但其实整夜都在给你擦汗对不对？“
怀里的小脑袋点了点，发丝扫过他下巴。何知许摸出手机，屏保还是三年前全家福。林艺穿着淡青色连衣裙，怀里抱着穿蓬蓬裙的麦麦，背景是迪士尼城堡的烟花。
那天女儿为了看艾莎公主巡游不肯吃饭，林艺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保温饭盒，虾仁蒸蛋的香气混着爆米花甜腻的味道。
“爸爸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他点开相册里最新照片。林艺正在福利院给孩子们分蛋糕，米白色羊绒衫衬得脖颈修长，无名指上的婚戒居然还在，“妈妈现在在荣京照顾很多小朋友，但最想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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