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困惑的中年生活

大清早,鸿盛商店便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杨雨桐和郭洪生因为生存问题,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争吵起来。

郭洪生双手捂着头,蹲在地上说:“现在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家里这么大负担,以后的日子该咋过?”杨雨桐却幸灾乐祸道:“该咋过,咋过!”郭洪生央求道:“你不能出去挣点钱,补贴家用?”杨雨桐把嘴一撇,委屈道:“人常说,女人一过45,好比庄稼去了暑。我都46了,你还让我出门挣钱?郭洪生茫然地抬眼看向她。杨雨桐话锋一转,责备道:“你以为城里的钱那么好赚?你一个大男人不出门挣钱,养家糊口。却非要我一个小女人出门挣钱,亏你说的出口?”郭洪生一时就被说的无语了。

杨雨桐压低声音说:“家里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的。你不让他们放假打工补贴生活,却非让我一个老太太打工挣钱,你按得啥心?”郭洪生辩解道:“我出去了,谁看店搞家电维修?孩子们再大,毕竟还是个孩子。”杨雨桐慢条斯理道:“孩子们都长大了,你不让他们出去锻炼锻炼,以后咋在社会混?你以为社会都跟你家一样?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咋经历风霜雪雨?孩子们能跟你一辈子吗?”郭洪生一步步逼向她:“那你呢?40多岁就等着在家养老?”杨雨桐坦然解释道:“我还是好好干商店,扩大经营规模,用于增收减支。”

替起再投资,郭洪生立马瞪起铜铃一般的眼睛说:“杨雨桐,你不能从找一个男人养活你吗?现在有钱男人多的是,我已经没有能力养活你了。”杨雨桐一时惊呆了,怔怔的望着郭洪生。不知道他是另有新欢,还是生活所迫?很明显,郭洪生已经把她当做很纯粹的累赘了。她的心开始滴血。不,不是滴血,而是咕咕地往外冒血。她脸色煞白歇斯底里吼道:“郭洪生,你咋会这样?你还算个男人吗?咋,你想卖老婆吃软饭吧?”郭洪生一时被噎得无言以对。

两人吵架的原因,还得从头说起。

鸿盛商店坐落在太行山脚下一个名叫桃渊山的小山村。桃渊山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陡峭崎岖的盘山公路蜿蜒伸向远方。她的商店是周围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红火店。靠着商店,她把三个孩子养大成人送到城里读书。

杨雨桐虽然人到中年,却留着一头时尚的沙宣短发。只见,她皮肤白净,眼睛不大,但却透着乡下人特有的清纯和善良。高兴时,眼睛甜甜地笑成了一条线,说话温和举止谈吐间透出文雅。她喜欢穿一身或白或黑的套装,走起路来,活像一个精灵在飘。

郭洪生从小生的一张关公脸。他留着平头,大眼珠凸出眼眶。生起气来,更是瞪的跟铜铃一般。秤砣鼻子,大嘴巴。人到中年,身体开始发福,啤酒过量形成的大肚腩就像怀孕5、6个月的孕妇,走起路来活像个大鸭子一般。

杨雨桐原以为拼了大半辈子在乡镇苦心经营起鸿盛商店,以此养家不是问题。剩下的时间,为自己未完成的文学梦献出一切,那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事情。自从郭洪生老家因修公路征用土地,国家赔付。怕19万块钱被每天如流水般的花销慢慢消磨掉。权衡利弊后,掏了12万首付款在城里买了期款房,作为固定资产保值。谁知,接下来的问题,远不是她俩所能应付和想象的。买了期款房,每月按时交2500元房贷。逾期不交,银行左一条右一条的催款信息催的人坐卧不宁的。物业费、暖气费,水电费和气费,一样接着一样。杨雨桐才知道,在城里买了期款房如同买了部烧钱机,让她的小心脏根本无法承受。

眼下,两个龙凤胎孩子,儿子郭树辉长成帅气十足的大小伙。女儿郭芝兰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刚参加工作的大女儿郭芝丽,更是出落的花容月貌,美丽异常。只是,郭芝丽至今还没开支。家庭的巨大开支让小店不堪重负。家里常常为还房贷,为给孩子交昂贵的学费和书费,整个商店都卖空了。最后,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巨大的生活压力压得杨雨桐喘不过气来。

为了减压,面对多年身体不适的杨雨桐。郭洪生甚至想重找一个能挣钱的女人帮她支撑这个家。于是,就有了开头一幕的争吵。

杨雨桐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由地想起鸿盛商店创业之初的事。

那时,商店刚从道北搬到道南新盖的商店。杨雨桐想扩大经营规模,郭洪生却瞪着牛蛋一般发红的双眼说:“我一分钱都没有。要干,你自己干。凭着你的能力干。挣了钱是你的,赔了钱也是你的,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杨雨桐看着暴怒中的男人,没再说话。走出商店门推着自行车走了。她一路风尘扑扑地走街串巷,在大喇叭广播登记小麦良种,收定金作为本钱。干了一季,彻底翻了身。商店转型卖手机和大家电,杨雨桐跑娘家苦苦地哀求母亲,姊妹几个才东拼西凑地凑钱把小店支撑起来。

商店经营成一定规模,开始划区域经营。杨雨桐为了能安心读书写作,把商店全权交给郭洪生打理,商店付出了她一生的心血。可是,仅仅两年,短短的两年时间,小店竟走到如此不堪地步。现在,郭洪生却翻脸把她当成地地道道的累赘。她恨,她好恨,恨的咬牙切齿的。可看看郭洪生一夜之间被折磨的头发都白了。杨雨桐的心陡然缩紧了,从心底开始心疼郭洪生。

然而,最让杨雨桐触动和揪心的,还是儿子的那两句话。

那天,杨雨桐无意中问及刚读大学的郭树辉说:“儿子,你在学校能吃饱饭吗?”郭树辉却满眼笑意,抬头望着她说:“吃饱饭?在学校,我早就不知道吃饱饭是啥滋味了?”那一刻,杨雨桐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说完,转身哽咽着向二楼走去。

暑假结束了,两个双胞胎孩子带着学费和书费返校了。

杨雨桐边照看商店,边写一篇散文。王春喜突然来访,进门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告诉她:“我要去做保姆。听别人说,做保姆,一个月能挣几千块钱,可以供给孩子上学。”杨雨桐怔怔地望着她,心忽然动了问:“真的吗?”王春喜说:“咱们这好多人都在城里当保姆。不然,我咋知道?”杨雨桐再次震惊了。只是希望写完作品再做打算,没再说话。王春喜见状,转身离开了。

王春喜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

她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眼睛跟黑葡萄一般,却透出果敢和坚毅。牙齿严重往外鼓,嘴就成了噘噘嘴。说话,嘴也说,眼也说。她和老公是鸿盛商店的常客。她们来去成双成对。说说笑笑,让夫妻关系紧张的杨雨桐就心生羡慕。天底下的好夫妻,大都跟王春喜一般,那样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那不是天上神仙都向往的生活吗?

对于女人结婚成家,杨雨桐想起老百姓常说的那些话。人,这一辈子活着就图个心气。不管吃好吃赖,心里高兴才最重要。嫁个老公,每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他却每天出去找女人,心里也高兴不起来。嫁个知冷知热的老公,每天吃糠咽菜,夫妻恩恩爱爱的,过着心里也舒心,人也会活得长命百岁。否则,每天气也会被老公活活地气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当传来王春喜老公得肺癌的消息,杨雨桐深深地被震惊和惋惜。只因交往尚浅,医学又异常发达,她老公治愈不是没有可能。杨雨桐不便细问,更不想触及她的痛点和隐私。不久,传来她老公去世的消息。杨雨桐对她老公惋惜的同时,也为王春喜捏了一把冷汗。她知道,王春喜还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一夜之间,王春喜一头黑发就如霜打了白了一半儿。

王春喜再去鸿盛商店,杨雨桐怜悯之心油然而生,问起此事。没想到,王春喜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老公怎么得病,怎么看病,又怎么过世的详细经过一一告诉了她。杨雨桐时而静静地聆听,时而轻轻地安抚。此后,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

一天,杨雨桐从邻村赶庙回来,发现衣服多了针屁股带着长长红线的缝衣针,就惊讶不已。不久,王春喜说:“孩子她爹过世了。我听懂事理的人说,为了孩子好好存活。看看谁家人兴旺,孩子多。在针屁股穿一根长长的红线别在她身上,这人就是孩子的干娘。孩子借干娘的福气,就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我把红线别在你身上。以后,你就是孩子的干娘了。”杨雨桐笑笑说:“现在都啥社会了,你还相信迷信?”王春喜说:“不管迷信不迷信,我只想让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杨雨桐见状也不再坚持啥,只能点头答应。她是一个母亲,更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可孩子们不信这些,王春喜的女儿看见杨雨桐依然阿姨长阿姨圆地叫个不停。杨雨桐笑笑答应着:“这孩子长得多喜人?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李阳听见腼腆地低下了头。

多日不见王春喜,杨雨桐拨通电话问:“春喜姐,你在忙啥?好长时间没见你了。”王春喜说:“我已经来市区中介了,我在找活。”杨雨桐一听,脑袋立马就大了:“你真的去做保姆?”王春喜不回答,反问道:“你说别的还能有啥办法?靠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供给孩子实在太难了。”杨雨桐认真想想:“你说的也对。你负担那么大,一个女人家真是不容易。”王春喜爽快道:“道都是被逼出来的。”

当晚,杨雨桐辗转反侧彻底失眠了。她想想自家处境,想想郭洪生的冷漠无情,再想想房贷和孩子。最后,跺跺脚把心一横做出了决定。第二天,她收拾东西,拖着体弱多病的身子走出家门,按着王春喜告诉她的中介位置,坐公交车几番倒车,也去了中介。

杨雨桐和王春喜为了孩子上学进城做保姆,一路会遇到啥样的情况?她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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