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夏天的时候,王尊虎相中了附近村堡一个年轻女人,隔三差五往那个女人家里去,吃的用的凡是带给那个女人的好处都是由鸟儿背着。有一天王尊虎再去找那个女人走到半路时,鸟儿揉一揉肚子说他要拉屎,从身上取下两把匣枪交给王尊虎,然后就跑到一个土堆堆后面去了。王尊虎独自往前溜达,突然从壕沟里钻出七八个人向他围过来。看见那些人手里明晃晃的刀子,王尊虎便知不妙。可是有两把匣枪在手,王尊虎一点儿也不惊慌。他冷笑着拔出双枪甩手就打,却没想到那枪怎么样也打不响。在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匣枪为啥打不响的时候,就已经被围上来的人乱刀捅死了。

几乎与王尊虎走出临平镇的同时,三杆旗走进了大脑系王尊龙的屋里。他一进门就对王尊龙说:“脑系,今日个左右没事,咱一同出去耍一耍。”王尊龙问:“耍啥?”三杆旗说:“我想跟你赛一回马,看一看是你的那匹白马快,还是我的赤骝马快。”王尊龙哈哈笑了说:“你跟老三比枪输了,给人家赔了个护兵,要是跟我比马再输了,你给我赔个啥呀?”三杆旗说:“还没有比,你咋知道就是我输?”王尊龙笑着摇摇头说:“我看还是算了,就权当是你赢了。”三杆旗沉下脸说:“脑系这样不给人拾脸,原来是看不起我,没拿我当兄弟。”

三杆旗故作生气地转身要走。王尊龙抹不开面子,便在他身后叫住他说:“那好那好!你想耍咱就耍一耍,你定章程咋样耍法?”三杆旗又走回来说:“乾州城里城隍庙旁有家苏记豆腐脑,谁的马先跑到城里谁先吃上豆腐脑算谁赢。”王尊龙一听要进城,就有些犹豫不决。三杆旗说:“脑系要是没有脏腑(胆量)进城耍一趟那就算了,那就等我回来时给你捎一碗豆腐脑。”王尊龙听三杆旗的话里带着轻视,就瞪起眼睛冷笑着喊了声:“走!”率先走出门去了。

两个人骑着马一路狂飙,三杆旗的赤骝马总是落在王尊龙的白马后面。王尊龙先进到乾州城里,他刚看到城隍庙门外的旗杆时,突然砰砰两声枪响,射来的子弹击中了他的后心,王尊龙一头栽下了马背。紧接着有人高喊:“匪首王尊龙被保安团打死了,保安团打死王尊龙了……”等到保安团真的赶来关闭城门时,三杆旗早已牵着那匹白马出城去了。

王尊龙的头颅被保安团挂在了城门上示众,王尊虎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三杆旗自然做了临平镇土匪的大脑系,一下子成为拥有二三百人枪的大匪首。他从石牛山带下来的弟兄都升为了各队的头领,鸟儿也得到升赏成为了他的卫队长。王尊龙王尊虎劳神费心建起的土匪窝,转眼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乾州保安团白得了杀死匪首王尊龙的功劳,从县府那里领到了一笔奖赏,保安团团长暗自欢喜。智囊马师爷趁机给团长建议说:“此时正是招安的好时机,那个新匪首三杆旗是个外乡人,他在乾州没有根底。事情若是办成了,临平镇这杆子人枪可就都是团长你的势力了。”团长深以为然,笑眯眯地问马师爷谁能去办这件事情?马师爷手捋胡须微微一笑,当仁不让地说:“除了我,还有谁能办得了这样的大事?”团长大喜,当即许诺说:“要是把这件事情办成了,上好的大烟土我给你弄上二十两。”

第二天,马师爷一身长袍马褂,鼻梁上架一副石头镜,手拿折扇骑着毛驴,只身来到临平镇寨门外。他骑在驴上并不下来,手摇折扇对守门的土匪说:“快去给你家脑系禀报,就说县府派代表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谈。”守门的土匪一溜烟地跑进镇子里去了。不一会儿,鸟儿从镇子里跑出来问:“哪个是县府派来的代表?”马师爷坐在驴背上说:“我就是。”鸟儿上前一脚踢在驴腚上。驴子受了惊吓,猛然往前一窜前蹄一扬就把马师爷摔了下来。马师爷大怒,爬起来高喊:“你敢对老爷我这样无理?”鸟儿呸了一口说:“你是谁的老爷?你到了我家脑系的地盘,你扎锤子势哩!”马师爷无可奈何,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说:“我不跟你计较,我有大事要跟你家脑系商谈。”鸟儿说:“有啥事你就在这对我说,你要是不想说了就哪来的滚回哪去。”马师爷着急起来,缓和了态度把鸟儿拉到一边说:“我代表县府来招安你家脑系,这样的大事给你说你能定了秤不?”鸟儿“哦呀!”一声惊呼说:“原来是这事呀!那你等着。”

鸟儿转身进到镇子里去了。他一回到三杆旗住的宅院里就喊:“脑系脑系!还真让你说对了。”三杆旗从屋里走出来。鸟儿又说:“脑系,你咋知道他是来招安咱的?”三杆旗背着手说:“官府对土匪向来只会做两样事情,要么来灭了咱,要么来招安咱。”鸟儿说:“我照你刚才交待的,给他来了个下马威,狗日的一下就蔫了。”三杆旗微微一笑,挥挥手说:“好!你现在去叫他进来。”

招安的谈判在进行过两次之后,依然不能敲定说倒,三杆旗既不接受也不拒绝,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节令进入到了冬天,年馑也已到了最艰难的时期,大量的饥民涌入到乾州城里,打锤闹仗偷人抢人杀人的事情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匪股又搅得四乡不安,保安团穷于应付疲惫不堪,团长对招安三杆旗失去了耐心。他对马师爷亮出底牌说:“你再去跟他商谈最后一回,要是不行就拉倒去个毬,我给省上打报告请军队来剿匪灭他。”

马师爷再见到三杆旗时,已经没有了前两次劝说的耐心,直截了当态度生硬地说:“事情已说了几个来回,高官厚禄也都许给你了,行不行你今日个痛快给见个回话。”三杆旗也终于亮出底牌,提出了最后的条件:“高官厚禄我不要,我只要我的人不挪窝不拆伙,南乡地面上的所有事情都得由我说了算,钱粮赋税也由我来收,该给县府的那一份我一文不少。”马师爷见三杆旗吐了核事情有了转机,马上来了精神说:“嗨呀!我实话给你说,只要你能按时给县府上交钱粮税赋,其他的事情对县府来说都不重要。”

两个人终于尿到了一个壶里,招安也由此确定下来。临走的时候,马师爷压低声音再一次给三杆旗吃定心丸地说:“只要你受了招安,往后你弄啥事情都是名正言顺地弄。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就是继续干你土匪干的事情,那也是打着官家的旗号,谁还再能说你是个土匪?”马师爷说罢便告辞起身,洋洋得意地回乾州交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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