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杆旗带来的护兵和鸟儿手下的团丁，早已被鸟儿在酒里下了药全部躺倒在了屋子里，几个婆子也被鸟儿绑了起来。鸟儿不慌不忙地把双枪插回腰里，从石阶上走下来对二凤说：“姨，咱走。”二凤跨过三杆旗的尸体回到屋里，抹下手腕上的玉镯儿戴回原来的银镯子，背了包袱走出到屋门时，扬手将那一对玉镯儿摔碎在了石阶上，然后从容不迫地跳上了白马。
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一切都太过于顺利时，往往就是厄运到来的时候。鸟儿和二凤决然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并肩策马跑下石牛山拐上跟临平镇相反的大路时，二脑系却带着一队团丁前脚跟后脚地上了石牛山。二脑系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却又不敢自作主张，他汲取了三杆旗枪杀那个队长时的教训而连夜上山来请示汇报。当他的马蹄还没有踏进山寨的大门时，那个不善饮酒只喝了一小盅酒而提早清醒过来的护兵跌跌撞撞地从寨门里面跑出来。那名护兵一听到马蹄声就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不好咧！鸟儿把脑系打死了，脑系死咧！”
鸟儿和二凤不慌不忙策马小跑没有走出多远，身后便传来急促的人喊马嘶的声音。那群人打着火把风驰电掣般地追赶过来，在鸟儿回头观望的时候又响起了枪声，子弹嗖嗖地从鸟儿的头顶上飞过，鸟儿随即就明白过来事情已经败露了。鸟儿顾不了许多，拉住白马的缰绳便催马急驰。正在慌不择路地逃命时，那匹白马却忽然慢了下来，紧接着就从鸟儿手里挣脱了缰绳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马背上的二凤被跌翻进黑夜里看不见了。
鸟儿收住了赤骝马时，快如疾风的赤骝马已经跑出去了十几丈开外。鸟儿把马头拨转过来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后面追赶的那群人已经追至了白马跌倒的地方，攒动的火把把那一片照如白昼。鸟儿看见白马在地上不断地挣扎和嘶鸣，他也已经能听得到二脑系近乎疯狂地叫骂声。团丁们纷纷跳下了马，举着火把四下里搜寻从白马背上摔下来的人。鸟儿从腰里拔出了双枪，最终却咬了咬牙又重新插回了腰里。赤骝马踢踏着蹄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儿，然后就飞一般扬长而去。
鸟儿狂奔了有几十里路，收住赤骝马回头细听细看，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后面有人追赶，便跳下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鸟儿心乱如麻，一直坐到了天亮。他不敢在大路上露面，就钻进了一处深沟，在草堆里躺倒下来。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已到了后晌，他就又骑上马原路往回走。夜深人静的时候，鸟儿来到临平镇的寨墙外面。他把赤骝马栓到一颗树上，然后顺着树爬上寨墙跳了进去。鸟儿躬身猫腰穿过街巷来到一户院墙低矮的小院前，翻墙进去后轻轻叩响了屋门。
这是鸟儿的结拜义兄李长伍的家，鸟儿想先找义兄摸清状况后再做打算，他坚信跟他有八拜之交的义兄对他的事情绝不会袖手旁观。屋里的人点亮了油灯问：“谁？”鸟儿压低声音说：“长伍哥，是我，我是鸟儿。”李长伍去掉门闩开了门，一把将鸟儿拉进屋里吃惊地说：“你跑回来寻死呀？二脑系派人到处寻你抓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鸟儿说：“长伍哥，我不能撇下二凤不管，我要救了她一搭走。”李长伍说：“二凤已经被活埋了，你到哪达去救她？”鸟儿愣了一下，随即就揪住李长伍的衣领问：“你说啥？你再说一遍。”李长伍有些畏惧地说：“哥还能哄你嘛？二凤真的被二脑系活埋了。”
鸟儿的脸色变得乌青，痛苦地摇摆着脑袋，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长伍好不容易把他拉扶起来坐在了凳子上说：“人已经不在了，你难过也没有用，你还是赶紧逃命要紧。”鸟儿对李长武的话充耳不闻，软绵绵地从凳子上溜下来，把头杵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忽然他仰起头大声嘶吼：“姨呀！你死的冤屈呀！我不该，我不该丢下你呀！我的姨呀！”李长伍吓得手脚都哆嗦起来，赶忙捂住鸟儿的嘴说：“兄弟你可不敢这样，你这样是让咱两个都寻死呢！”鸟儿咬牙切齿地问：“啥时候的事情？”李长伍说：“当晚被抓住，天亮时就被活埋了。”鸟儿紧追着问：“埋在哪达了？”李长伍说：“就在石牛山上。”
鸟儿站起身就往外走。李长伍拉住他问：“你干啥去呀？”鸟儿说：“我去杀了二脑系。”李长伍又问：“你知道二脑系现在在哪达？”鸟儿摇摇头站下不动了。李长伍说：“二脑系忙着坐实脑系的位子，丧事都顾不上办就上乾州城了，你到哪达去杀他？”鸟儿低下头沉默下来。李长伍又说：“你先在哥这里歇下，天亮了哥出去踩个点，再给你弄一点吃的，你吃饱了好去弄事。”
天色大亮的时候，李长伍反锁了头门出去了。鸟儿在炕上躺不住，翻身起来坐在炕上思念二凤，头脑里尽是二凤的身影。恍恍忽忽不知过了多久，房顶上突然咔嚓一声传来瓦片炸裂的响声。鸟儿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听出了是有人上了房顶。他推开一扇窗子往庭院里观望，看见头门已经大开，门口和墙头上都趴着人，一杆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所在的屋子。
鸟儿明白了过来，张口大骂起来：“李长伍，我日你妈，你是个没有义气的小人。”李长伍躲在院墙外面高喊：“兄弟，我也是为你好，你为个女人这样丧命不值当。二脑系，不对，是大脑系。大脑系说了，只要你愿意跟着他干，他可以过往不计。”鸟儿从腰里拔出两把匣枪，嘴上却说：“你说啥？我没有听清白，你再说一遍。”李长伍以为鸟儿动心了，从矮墙上露出脑袋想重复刚才的话时，枪声骤响。李长伍被一枪毙命，庭院里外随即就响起了一片枪声。
鸟儿左右开弓弹无虚发，趴在墙头和门框边的团丁，只要露头露身必定中枪倒地。可是屋外和房顶上依然围满了人，鸟儿的枪膛里却只剩下了一发子弹。鸟儿知道自己今日个走到头了，索性跳下炕一脚踢开屋门走了出来。二脑系见鸟儿走到了庭院当中，忙示意团丁们都不许开枪。他隔着院墙高喊：“鸟儿，我看重你的身手，只要你肯跟着我干，前面的事情咱一风吹。”
鸟儿旁若无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失神发呆般地凝望着天空。忽然他大喊了一声：“姨呀！我来陪你了。”随即“砰”的一声枪响，鸟儿将最后一颗子弹打进了自己的脑袋。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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