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沼泽的瘴气在正午时分达到顶峰，林砚墨的罗衫被腐臭的雾气浸透，像挂满水蛭的薄纱。他攥紧狗链的手指关节发白——墨影黑头方才吞食渡鸦时留下的血渍，正沿着银链滴落在龟裂的土地上，发出毒蛇般的嘶嘶声。
"公子当心！"叶蓁蓁的银针突然刺入他虎口穴位，浑浊黑血喷溅在少女绣着蛊纹的袖口。她反手抛出五枚骨钉，钉尾缀着的绿尸粉在空中炸开，暂时阻滞了从泥潭中爬出的骷髅群。
林砚墨踉跄后退时撞进苏璃怀中，后者腰间酒葫芦的辛辣气味扑面而来。"别靠太近！"女剑客广袖翻卷，袖中飞出七十二柄柳叶镖，将扑来的骷髅削成木屑纷扬。她转头看向墨影时，瞳孔骤然收缩："那只黑犬的眼神...和三年前围剿妖窟时见到的噬魂狼一模一样！"
此时沼泽深处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墨影白犬头突然竖起耳朵。林砚墨感觉掌心鳞片印记发烫，恍惚间看见沈青川站在血色月光下，指尖缠绕的银丝正与墨影黑头的血管共振。
"它在找东西。"叶蓁蓁忽然按住少年渗血的手腕，绣着蛊虫的指甲划过他腕间旧疤，浑浊液体顺着指缝滴入沼泽。诡异的是，那些墨绿色黏液竟在接触到腐水后蒸腾成雾，凝成半张狰狞人脸。
苏璃的剑锋突然调转方向，剑尖直指林砚墨心口："墨公子，你还不明白吗？每次墨影吃人，都是在替你偿还血契的反噬！"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颤抖，仿佛在回忆某个禁忌的秘辛。
墨影的黑头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白犬头却在此时张开巨口，将一支淬毒银针囫囵吞下。叶蓁蓁脸色骤变："七星海棠针！那是苗疆禁术，专门克制..."
话音未落，黑犬头已叼着半截断箭破土而出，箭身上密密麻麻的噬魂蛊纹正在蠕动。林砚墨终于看清箭杆刻着谁的名字——正是沈青川三个月前亲笔所书的"狩妖令"。
沼泽上空突然升起血色月亮，墨影的双头同时发出痛苦嘶吼。林砚墨感觉自己被无数根红线缠住，每根线都连接着沈青川体内跳动的妖丹。当他试图挣脱时，白犬头竟温柔地衔住他流血的手腕，黑犬头却将叶蓁蓁的银针一根根碾成齑粉。
"快走！"苏璃扯下披风罩住少年，剑光扫过处，数十具骷髅化作飞灰。她突然驻足看向东南方："那是不是天裂谷的方向？你确定要带它去那里？"
林砚墨的回答被黑犬的咆哮淹没。墨影黑头撞开三人，獠牙刺穿苏璃肩胛的瞬间，白犬头突然将她扑倒在地。少女的银针匣在空中爆开，数百枚蛊虫结成屏障，硬生生挡住黑犬第二次攻击。
"为什么救我？"苏璃咳着血沫冷笑，"你明知我是来取你项上人头的。"她扯开衣领，心口狰狞的咬痕正在渗出黑血——那是三个月前墨影黑头留下的。
叶蓁蓁突然将毒粉洒向空中，凄厉的尖叫中，数十具披着人皮的沼泽鬼浮现。她拽着林砚墨冲向悬崖时，黑犬黑头突然调转方向扑向苏璃："原来是你！"它撕开少女胸膛的瞬间，林砚墨看见她心口跳动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鳞片印记。
"墨影..."少年喉头涌上腥甜，终于明白这三年来为何每次墨影吃人后，他都会梦见沈青川剜心的场景。叶蓁蓁临死前塞给他半片龟甲，上面刻着血契解除的咒文："去找云隐子...他在等真正的饲主..."
沼泽开始剧烈震动，墨影白犬头突然发出悠长的哀鸣。林砚墨低头看着掌心龟甲，突然发现沈青川的名字正从血契印记中浮现。黑犬黑头发出癫狂的笑声，将叶蓁蓁的尸体撕成碎片吞下，白犬头却温柔地将少年推向悬崖边的逃生通道。
当林砚墨跌出悬崖时，怀中的龟甲已被鲜血浸透。他望着下方云雾缭绕的天裂谷，终于明白沈青川当年所说的"同归于尽"意味着什么。墨影的呜咽声从谷底传来，与沈青川的咳嗽声完美重合。
"原来我们都困在轮回里。"少年将龟甲按在心口，鳞片印记突然与龟甲纹路共鸣。他看见无数时空碎片在眼前闪现：沈青川剜心时的剧痛、墨影吞食叶蓁蓁时的满足、还有自己即将引爆炸药时，沈青川眼中流出的那滴混着血与泪的水珠。
沼泽方向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墨影黑头破土而出的瞬间，林砚墨终于看清它脖颈缠绕的根本不是铁链，而是沈青川的半截脊骨。白犬头温柔地舔去他脸上的血迹，黑犬头却将沈青川的残魂按进自己胸膛。
天裂谷底部的岩浆河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红色，林砚墨的靴底传来地狱般灼烧的疼痛。他攥紧从叶蓁蓁尸体上扯下的龟甲，裂痕正随着脚步渗出血珠——那是沈青川三年前用妖丹划开的伤口位置。
"你逃不掉的。"沈青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青年踩着岩壁藤蔓缓缓下降，玄色长袍被热浪掀起，露出腰间缠绕的黑色蛇骨鞭。林砚墨抬头望去，对方脖颈处的伤疤正随着呼吸明灭，宛如活物的心跳。
墨影的黑头突然从岩缝中窜出，獠牙精准地叼住沈青川的脚踝。白犬头却在此时发出哀鸣，温顺地叼住少年染血的手腕。林砚墨感觉掌心的鳞片印记突然发烫，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三年前沈青川剜心时的剧痛、墨影吞食人肉时嘴角的笑意，还有此刻沈青川眼中与他一模一样的疯狂。
"当年在乱葬岗，我就是被这种眼神逼疯的。"沈青川甩开黑犬的撕咬，妖丹从胸腔中浮出，化作三条纠缠的赤色锁链缠住林砚墨四肢。少年挣扎时扯断一根锁链，却见铁链另一端竟是沈青川的心脏！
岩浆突然剧烈翻涌，墨影的黑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林砚墨终于看清，那些锁链上刻着的根本不是符咒，而是他亲手给墨影戴上的狗链纹路！沈青川癫狂大笑，妖丹射出一道血光击碎龟甲，叶蓁蓁临死前刻下的咒文在空气中燃烧成灰烬。
"你以为自己是饲主？"青年掐住他的喉咙按在滚烫的岩壁上，鲜血顺着两人交叠的掌心滴落在墨影额间的朱砂痣上，"看看你背后——那才是契约真正的烙印！"
剧痛中，林砚墨看到自己后背浮现出与沈青川一模一样的伤疤。墨影的黑头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白犬头却温柔地舔去他脸上的血迹。少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在变成沈青川的低沉嗓音："该结束了..."
天裂谷突然阴云密布，血色月亮从岩缝中升起。墨影的双头同时转向月亮，黑犬头吐出长达十丈的猩红舌头，白犬头则衔着一枚青铜铃铛。林砚墨认得那串铃铛——三年前墨影发狂时，脖子上就挂着一模一样的东西。
"原来我们都是祭品。"沈青川的声音混着铁链拖曳的声响传来，他扯开衣袍，心口那颗漆黑的妖丹竟与墨影的鱼鳞印记完美契合，"三百年前犬神吞噬月老时，我就该死在那场天火里..."
墨影的黑头突然挣脱锁链扑向沈青川，白犬头却将林砚墨推向岩壁。少年在失重中抓住了一根垂落的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的赫然是墨影的项圈！当他回头时，看见沈青川正将妖丹按进黑犬的咽喉，而墨影的白犬头正温柔地舔舐着青年淌血的胸口。
"你终于明白了？"沈青川咳出的血沫在空中凝成冰晶，"我们注定要在这轮回里相爱相杀。"他扯开染血的衣襟，心口那道伤疤竟与墨影的鱼鳞印记完全重叠，"就像三百年前犬神吞噬月老时说的——爱恨本是一体两面。"
林砚墨突然想起墨影每次进食后都会在井边画下的符号，此刻那些符号正从岩壁蔓延到现实。沈青川笑着按住他挣扎的手，妖丹从胸腔中飞出化作黑蛇缠住他脖颈："记住，当你完全变成它的时候，第一个要吃掉的...就是我。"
当第一缕阳光刺穿血色云层时，林砚墨发现自己正站在天裂谷出口。墨影的白犬头温顺地趴在他脚边，黑犬头却将沈青川的残魂按进自己胸膛。少年低头看着掌心龟甲，上面叶蓁蓁用血写的咒文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沈青川的名字。
"复活吧。"仙人云隐子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带着三千年光阴沉淀的疲惫，"但你要记住，这次轮到你成为喂养它的容器。"林砚墨突然大笑，反手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的瞬间，墨影的黑头突然张开巨口吞下妖丹，白犬头则温柔地衔住他流血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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