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将木剑狠狠劈在院中槐树上，枯叶簌簌落下，洒在汗湿的麻布短衫上。这是他每日必练的三十六路伏虎剑法，竹片削成的剑锋在暮色里划出残影，直到西边天际最后一缕霞光被云层吞没。正当他收势回剑时，檐角悬挂的铜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一道金色裂缝毫无征兆地撕裂夜幕。
“这是……” 林风踉跄后退半步，手中木剑横在胸前。裂缝中涌出的强光裹挟着灼热气流，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碎的错位声，仿佛有无数无形丝线穿透皮肉，将五脏六腑都绞成漩涡。再睁眼时，掌心还攥着半截断裂的木剑，青石板上却结满霜色苔藓。
“外乡人！” 尖利的呵斥刺破耳膜。林风猛然抬头，青铜色尖顶建筑鳞次栉比地压满视野，琉璃窗折射着幽蓝月光。几个身披银甲的守卫正从街角转出，金属护胫撞击青石板的声响如同催命鼓点。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只触到粗麻布衣——这里不是他生活了十七年的青阳镇。
“抓住那个穿麻衣的！” 守卫队长莱恩扬起镶着红宝石的佩剑。他胸甲上镌刻的荆棘纹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中级武者才配佩戴的荣耀印记。林风看着对方靴底腾起的淡淡气旋，这是武者特有的 “踏云步” 前兆。青石板在脚下震颤，林风转身冲进狭窄巷道。风里裹挟着陌生语言，悬挂在阁楼外的水晶灯突然亮起诡异紫光，照得那些刻满符文的门楣如同妖魔獠牙。背后传来铁链破空声，他本能地矮身翻滚，锁链擦着后颈嵌入砖墙，溅起的碎石在脸颊划出血痕。
“站住！” 喝声近在咫尺。林风撞开一扇虚掩的木门，腐坏的铰链发出刺耳**。月光从高窗斜打进来，照亮满地破碎的陶罐。他刚要松口气，忽然听到布料摩擦声——角落阴影里站着个戴兜帽的少女，银线绣边的斗篷下露出半截橡木法杖。
“什么人？” 少女厉喝时法杖顶端亮起白光，林风看清她胸前的青铜徽章，缠绕藤蔓的图案中央镶着三枚星芒。这是魔法学院认证的初级法师标志，他在某本《大陆见闻录》里读到过。“姑娘莫慌，在下……” 林风抱拳欲解释，法杖却已点向他咽喉。他侧身避让时嗅到淡淡药草香，余光瞥见少女兜帽滑落瞬间——乌发间别着枚青玉蝴蝶簪，与陈大娘女儿及笄时戴的式样一模一样。这个恍神要了命。陈瑶的束缚咒语已经吟唱到尾声，林风突然抓住她手腕反拧。十七年扎马步练就的腕力让少女痛哼出声，法杖当啷坠地。他本欲借势脱身，却不防对方抬膝顶向他腰腹，招式狠辣得不像法师该有的路数。
“登徒子！” 陈瑶指尖迸出火星，林风后仰闪避时撞翻了置物架。陶片飞溅中他瞥见少女含怒的杏眼，那眼神让他想起山涧里被惊扰的母鹿，明明害怕却强装凶狠。或许就是这个迟疑，让他没注意到少女藏在背后的左手正悄悄结印。“冰棱！” 清喝炸响的瞬间，林风旋身撞破木窗。三寸长的冰锥擦着耳际飞过，将窗外晾晒的咸鱼钉在墙上。碎木屑混着鱼鳞扑簌簌落满肩头，他跌进后院时听见追兵脚步声已到街口。月光突然被云层遮蔽。林风屏息缩在石磨阴影里，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远处传来莱恩的怒吼，守卫们举着的火把将石板路照得血红。他握紧半截木剑，指腹摩挲着剑柄处自己刻的 “风” 字——这是师父临终前赠的剑，如今只剩焦黑的断口参差如犬牙。夜风送来钟楼报时的嗡鸣，林风突然发现掌心木纹正在渗出莹绿微光。这不是他熟悉的真气流转，倒像某种活物在经脉间游走。当他试着运起轻身诀时，脚尖点地的瞬间竟在青石板上留下蛛网状裂痕。
“在那边！” 火把的光圈骤然逼近，林风腾身跃上围墙。瓦片在靴底碎裂的声响惊起夜鸦，他看见莱恩的银甲反射着冷月寒光，守卫们张开的捕网在半空交织成银色巨蛛。但最让他心悸的是陈瑶的眼神——少女站在巷口，法杖顶端凝聚的冰蓝色光芒正对着他后心。风掠过耳畔时带着咸腥血气，林风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虎跃山涧靠的不是利爪，而是知道何时该收势回身。” 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肌肉，将残余内力灌注双腿。当第一支弩箭破空而至时，他像片被秋风卷起的枯叶般飘向钟楼尖顶。
林风的布鞋底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十指抠住飞檐翘角凌空翻转。身后传来铁弩上弦的咯吱声，三支淬毒箭矢贴着他翻飞的衣角钉入砖墙，箭尾翎毛还在簌簌颤动。“围住钟楼！” 莱恩的怒吼震得瓦片簌簌作响。这位中级武者胸甲上的荆棘纹章泛起赤红流光，踏云步催动下竟在垂直墙面上连踏七步。林风嗅到身后传来的铁锈味——那是武者特有的血煞之气。巷道突然收窄成羊肠小道，林风指尖划过潮湿的苔藓墙。十七年扎马步练就的腿劲在此刻爆发，他像壁虎般贴着两侧墙面交替蹬踏，竟在离地三丈处生生横挪半尺。下方追兵举着的火把汇成赤蛇，映出陈瑶雪白的法师袍摆。少女的冰棱咒语在舌尖冻结。那个麻衣少年腾挪时的姿态，像极了她豢养的金翎雨燕——去年冬夜，正是这般惊慌失措的小东西撞进她的药剂坊，翅膀还带着猎人的箭伤。
“东街！往东街跑了！” 守卫的呼喝惊醒了陈瑶的恍惚。她握紧法杖刚要指认，月光恰好穿透云层，照亮少年回望时紧抿的嘴角。那种困兽般的眼神刺得她心口发疼，就像三年前被诬陷偷盗魔晶时，自己在审讯镜里看到的倒影。
林风的后背突然撞上冰冷石墙。巷子尽头的砖墙爬满紫藤，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的铁蒺藜封死了最后退路。他反手摸到腰间牛皮水囊，这是穿越时唯一带来的物件，此刻正渗出熟悉的薄荷气味。“跑啊？怎么不跑了？” 莱恩的银甲染着夜露，踏云步激起的罡风掀飞了墙头野草。守卫们拉紧的捕魔网闪着雷光，这是用来禁锢高阶魔兽的炼金制品。林风盯着网眼间跳跃的电弧，突然想起师父被山匪围攻那夜——也是这般新月如钩，老武师用断剑在黄土上画出八卦阵。
陈瑶的橡木法杖发出轻颤。当她看清少年手中攥着的青玉蝴蝶簪时，晨露般清透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方才打斗时竟被对方顺走。可当她要催动冰锥术时，少年突然将簪子抛了过来。“物归原主。” 林风背靠砖墙抱拳，这个江湖气十足的动作在魔法世界显得格格不入。他腕间有道新鲜血痕，是方才保护簪子不被冰棱击碎时受的伤。陈瑶接住簪子的指尖微微发颤，青玉上还残留着陌生体温。
莱恩的佩剑已经抵住林风咽喉，红宝石剑格映出少年眼中的星河。守卫队长突然皱眉，他嗅到空气里飘散的薄荷味变得浓烈——那个牛皮水囊正在少年掌心诡异地鼓胀，表面浮现出类似魔法符文的龟裂纹路。远处钟楼传来午夜钟声。第二声钟响湮灭在突如其来的狼嚎里，声浪裹挟着血腥气撞碎了巷口的琉璃路灯。莱恩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常年与魔兽作战的直觉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林风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对准自己的雷光网正在不易察觉地偏向东方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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