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犀踩着湘妃竹帘漏下的光斑迈进临水轩时,腕间青玉衣襟拂过了琉璃盏里浮动的桂影。
她借着整理珍珠襟口的动作,将沁着冷汗的指尖藏进月白云纹纱袖。玉佩不知为何,一直越来越烫,越来越抖。
"这枝并蒂莲倒比宫灯上的更灵秀。"曹景轩突然倾身,温热呼吸拂过她耳后碎发,又勾引我。
他指尖轻点她发间玉簪花,绛纱宫灯在二人头顶转出朦胧光晕,突然又向前倾身惊得夏灵犀慌忙后退半步,后腰却撞上紫檀案几。
"当心。"玄色广袖堪堪掠过她腰间,曹景轩收回手的动作快得像被烫着。明明是你咋过来的,夏灵犀轻轻呼了口气
远处传来林婉的嗤笑:
"夏姑娘当真是步步生莲,连王爷的墨宝都要染指。"
夏灵犀盯着宣纸上被自己撞翻的松烟墨迹,忽觉掌心玉佩发烫。
昨夜废墟里闪过的鎏金香球在记忆里明灭,她瞥见林婉腰间晃动的镂空金球,喉间泛起微苦的涩意。
"诸位请看夏姑娘新作。"一位男人突然抬高嗓门。
夏灵犀望着自己刚刚和曹景轩在一起时鬼使神差写下的"栖梧"二字,突然意识到这竟是原著里三年后才会出现的诗句。
林婉的茶盏重重磕在青石砖上:"这分明是去年江南诗会柳先生的遗作!"
李公子立刻拍案而起:"难怪王爷车驾今晨出现在朱雀街,原是赶着给夏姑娘送'灵感'。"他故意将鎏金香球抛起又接住,金属碰撞声惊飞檐下白鹭。
曹景轩指尖叩击案几的节奏骤然停滞,夏灵犀却瞧见他广袖下攥紧的碧玺手钏。
那抹孔雀蓝让她想起三日前他冒雨送来古画时,袖口也沾着同样颜色的染料。
"诸位稍安勿躁。"
老管家捧着鎏金铜雀香炉从屏风后转出,炉内沉水香正巧漫过林婉打翻的茶渍,"临水轩的藏书阁存着近十年各地诗会佳作,不若......"
夏灵犀的玉佩突然滚烫如烙铁,她眼睁睁看着曹景轩的碧玺手钏坠入香炉灰烬,孔雀蓝霎时被香灰吞没。
林婉的鎏金香球在晨光里裂开细缝,漏出的却不是香丸,而是半片烧焦的纸角。
檀木书架在晨光里氤氲着沉香,夏灵犀的绣鞋刚踩上藏书阁的青砖,袖中玉佩便烫得她腕骨发麻。
老管家颤巍巍捧来铜雀衔枝烛台,跳跃的火苗将林婉鬓间金步摇都要映成毒蛇信子。
"诸位请看,这是永庆七年江南诗会名录。"老管家布满茧子的手指划过泛黄纸页,李公子突然挤到最前,腰间玉珏将书架撞得哗啦作响。
夏灵犀趁机退至西窗,余光瞥见林婉正用鎏金香球轻叩花梨木架,暗青衫子的小厮立刻将半卷诗集塞进《乐府新编》夹层。
"我记得柳先生最爱用'栖梧'对'落月'。"夏灵犀突然拔高声音,指尖故意拂落几粒玉珠。
珠子蹦跳着滚向东南角的书架,惊得林婉猛拽石榴裙后退半步,"那首诗后两句该是'凤鸣九霄云破处,谁人月下叩玉壶'——诸位可记得出自哪本《南枝集》?"
林婉的指甲深深掐进香球镂空花纹,她给暗处小厮使了个眼色。
夏灵犀佯装翻找,看着那抹暗青身影鬼鬼祟祟将深蓝封皮的诗集塞进一处不显眼处,书脊上"孤山残稿"四字金漆未干,在烛火下亮得刺眼。
"找到了!"夏灵犀脆生生举起诗集,书页间竟簌簌掉出半幅残破的《春江垂钓图》。
众人倒吸冷气——这分明是柳先生生前最珍爱的画作,三个月前随灵柩葬入江陵。
林婉的鎏金香球"当啷"砸在青砖上,裂开的金片中露出烧焦的纸灰。
曹景轩突然轻咳一声,修长手指掠过书架顶端,将摇摇欲坠的《乐府新编》往里推了半寸。
夏灵犀嗅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孔雀蓝染料气息,恍然发现那本被调换的诗集竟出现在老管家手中。
"这...这《南枝集》分明是上月才装订的新册!"李公子抓起诗集又惊又怒,书页间飘落的桂花干尸般蜷缩着,与夏灵犀襟口新鲜的桂子形成鲜明对比。
林婉踉跄着扶住书架,震落的灰尘在她石榴裙上开出惨白的花。
曹景轩忽然轻笑:"林小姐的鎏金香球倒是精巧,不知可否借本王一观?"他玄色广袖扫过案几,袖中碧玺手钏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一荡,精准勾住林婉腰间丝绦。
裂成两半的香球滚落在地,焦黑的纸片上赫然是夏灵犀方才所书"栖梧"二字。
"这不是我......"林婉的尖叫被廊外骤起的喧哗打断。
数十盏琉璃风灯撞破竹影,林老爷的紫檀木杖将雕花门撞得砰砰作响,他身后家丁高举的火把将藏书阁照得如同炼狱。
夏灵犀的玉佩突然冷如寒冰。
她眼睁睁看着曹景轩将碧玺手钏藏入袖中,孔雀蓝衣料掠过之处,书架顶端的《乐府新编》不知何时已换成鎏金封皮的账册。
林老爷枯枝般的手指直戳她眉心:"夏家丫头,你偷我林家传家玉佩还敢拿来雕琢成簪!"
阁楼霎时死寂,唯有曹景轩指尖轻叩书架的声响。
他广袖拂过夏灵犀发间玉簪花时,一缕孔雀蓝丝线悄然缠上她青玉压襟。
夏灵犀忽觉耳后微痒,仿佛有人对着虚空轻笑:"三日前送你的古画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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